盛娇颐临近晌午才睁眼,之后又足足躺了半个钟头才起身。
身体软得不像话,又累又倦,偏偏皮肤红润、眼含烟波,一瞧便知昨夜被好一顿折腾。其实哪里需要看,穆家上下谁人不知这位来路不明的“表小姐”是穆少爷的心头肉,恨不能装进口袋里看着。
丫头们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少爷待她如何如何,盛娇颐一概微笑不接话。
她对雪湖自然是有心的,只是这份心却无太多情爱。何况在杭州这件事上,她对不起他。人就这样怪,本来怀着愧疚就该多弥补才是,可偏偏这愧疚也是重担,直叫人想躲。
听见动静,丫鬟眼疾手快,送上换了好几轮的温热蜂蜜水,细声细气道,“表小姐,少爷在书房见客。”
盛娇颐敷衍的点点头,只盼雪湖这位客人能多待些时间,让她得得闲。却听丫鬟又说,“少爷说你要是起来了就去书房一趟,这位客人您也认识的。”
她认识?
盛娇颐脑中闪过几个人名,全上海她认识的人不多,如今还能与她见上一面的更是没有。四叔、大哥、二哥生死未卜;知秋与穆市长被囚禁在偏院,房门都不得出一步;剩下的……只怕不够格被如今的雪湖当做客人。
眼见又要想到坏处去,她忙深吸一口气,绽出一贯绵软笑容,“那我就快点过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不急,少爷特意吩咐过不要吵您,等您想起的时候再起。”
话虽这样说,丫鬟动作倒麻利,不过十几分钟便将盛娇颐收拾妥当。
“表小姐,您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的,走吧。”
得到盛娇颐答复,丫鬟这才轻手轻脚推开东面墙壁上新开出来的门。
木门吱呀,声响微弱,可室内两人皆是警觉,第一时间齐齐看过来。
盛娇颐犹未来得看那位客人到底是谁,雪湖已经迎上来,亲昵拢过她肩膀,“小颐,起来了?饿不饿?”
男人态度与昨夜截然不同,苍白脸上甚至还有笑意,盛娇颐一时有些懵,不知该如何接话。哪怕两人在杭州时,雪湖对她的温柔也是似是而非的,何曾这般直白明了。
另一道视线横插进两人之间,熟悉的蛮横与锐利,第一时间唤醒她的记忆。眼珠还没转过去,身体已经颤起来。
“二哥?!”
她低呼出声,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惊与喜。盛娇颐想也没想便朝着书架前的高大身影跑过去。
左恕弯腰,将扑过来的少女一把接住,直接搂入自己怀中。
“娇娇……”
他的力气有些大,勒得盛娇颐骨头疼,但她不觉痛苦,反倒愈加欢喜的问,“二哥,真的是你?”
雾蒙蒙的眼睛止不住打量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一只手试探般的抚上去。
男人大掌一下子紧紧攥住她的,也一样仔仔细细瞧着她,嘴角掀起弧度,“是我。”
盛娇颐笑容更盛,眉眼弯弯,其中水波仿佛就要掉下来。
苍白脸的男人便在两人身后静静看着这幅缱绻画面,眸底闪过一丝凉意。
盛娇颐惊喜完了,看着左恕欲言又止,无声的询问着。
左恕自然明白她要问什么,却只是抚一下她脸颊,随后朝一言不发的穆雪湖看去。盛娇颐也顺着他视线转身,看见那双鬼魅般的眼,忽而通体发寒,如坠冰窟。
她呼吸急促起来,瞳孔放大又缩小,看看面前这个,又看看身后那个,脑袋中闪过无数念头。
雪湖笑着靠近,将她的手重新纳入自己掌中,低头问,“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想见他,还是说,”那笑容陡然诡异,轻飘飘问,“你想见的不是这个?”
盛娇颐眉心猛跳,连忙道,“想见的,想见……”
白面男人打量着她,随后说,“那就好,我还以为左先生枉做小人了。”说完脸上浮现出一缕讥笑。
什么意思?
盛娇颐眉心跳得更凶,眸光都随之颠簸。
温热的大掌搭上她肩膀,将她从未知的恐慌中解救出来。盛娇颐回头看左恕,期望能得到一星半点暗示,对方却在看了她一眼后,转了视线,对着雪湖说,“时间不早了,她才刚起床,不如先用饭。”
穆雪湖没说话,随即唤人传饭。
餐桌上,两人虽不多言,却又都十分自然的为她夹菜。午饭过后,左恕更是自然而然的抱她坐在自己腿上,而雪湖不过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走回书桌继续看起了文件,偶尔还就局势与左恕闲聊两句。
这般平和相处,倒令盛娇颐越发不安。左恕怎么会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这里?这两个人,又怎么会凑到一起?
答案只有一个,由不得她不信。
一切都是恍惚的,她恍如身处戏中,听见门外有人报找左恕,任男人亲吻自己脸颊后目送他离开,那样的轻车熟路。
脑中唯有乱糟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