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雾霰,万象变幻,日月悄然流转,年光摧枯拉朽,俯仰之间,人间便换了天地。
方蘅被困在无边的黑暗里,悠悠荡荡,沉沉浮浮,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几年几日。
一道苍老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你可愿救你兄长?
往日前尘,旧时境遇,一幕幕皆在眼前挣扎煎熬,她想要开口,但喉头竟似哑了,自己竟是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急切地点头,周围浓重的黑雾渐渐散去。
静立于湖心亭的方蘅蓦地睁开了双眼。
回廊之畔,垂柳之侧,万里不断的清风,掠起了一湖美得人间罕有的碧水。
一湖青荷密密开了满眼,重重随风起伏翻涌,接天的碧色千姿百态。
碧绿的荷叶摇曳生姿,四面清澈幽碧,层层荷箭拱卫着的湖心亭,倒是十足的好风景。
天不算暖和,阳光却有些刺目,方蘅忍不住微眯了一下眼睛。
昏昏沉沉间,她尚未及举目环顾,整理思绪,已被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嘴。
这里地处偏僻,倒真是幽会的好地方。那人低沉地笑着,笑的声音极轻,却十分得意。
方蘅下意识回头,一双略带调笑之意的眼眸映入眼中,在日影下泛着微光。
她的心猛地一沉,是沈庭,一身金色流云长袍挟着凛冽的冰冷气息,悄无声息地立于身后,正似笑非笑饶有兴趣地瞧着自己。
方蘅身子微僵,眉尖长恨骤生,心头泛起阵阵厌恶,她难以抑制地面色发冷,可她...却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激烈地反抗了。
她再也不能反抗了。
沈庭将她揽至身前,贴近她耳边悠悠道:方姑娘和谁有约?是不是小情郎啊?
方蘅心下一片冰寒,面色苍白如玉,指间微不可觉地发颤。
眼前这张脸让她心里极度不舒服,直欲呕吐,真的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她强自镇定,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沈庭却负手在后,踩着她的步伐,逐步逼近,整个人隐透着一种嗜血的残酷与冷戾。
方蘅心中打鼓,忍不住慢慢向后挪移,直到紧靠亭柱,避无可避。
轻笑声传入耳中,沈庭悠然向她倾身:怎么?我们方姑娘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也知道怕本殿了?
随着话落,方蘅忽觉呼吸一窒,喉间一紧。
沈庭的右手已迅速地扼上了她的咽喉,并将她压在了身后亭柱之上,慑人心魂的眼中满是玩弄和嘲讽之意。
方蘅急运内力想摆脱他的钳制。
...提气运功之下才发觉,丹田枯竭空空如也,她惊惧交加,试图运气察探内息,竟也是一无所获。
重活一遭的代价之一,她率先失去了多年苦学的武功。
但这是方蘅自己的选择,她不介意,她坦然承受!
沈庭眸中寒意凛人,五指逐渐用力收紧。
方蘅渐渐全身无力,小脸涨得通红,眼前一切,慢慢变得迷蒙缥缈。
正要气竭之时,她忽觉喉头一松,沈庭眼中杀机散去,她剧烈喘息着,靠着石柱缓缓滑落于地,张大嘴拼命呼吸。
沈庭似甚觉得趣,他嘿嘿一笑,蹲于方蘅身侧,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冷森森的匕首贴住了她的脸颊。
锋芒璀璨刺目,寒光如雪浪席卷,尖锋沁人的寒意森然,映出他似笑非笑的脸,奇冷至极。
沈庭斜着身子将匕首在她脸上轻轻摩擦,他嘴角轻弯,眼中笑意更浓,讥嘲眈眈,在想什么?
方蘅不动声色,她眉目低垂,默不作声,长长的睫羽覆住了所有心绪,教他无从窥视。
轻风吹拂,裙裾轻扬,如同一抹恒定的剪影。
沈庭威势凌人,他低头在她耳畔轻轻笑着,喷出微微的热气,我们方姑娘今日倒是乖巧。
方蘅虽面上不显,但心下早已只恨不能啖其血肉。
臭名昭著的当朝三皇子沈庭,自幼便工于心计,他心狠手辣,费心筹谋,手段狠戾,与人联手陷害了她哥哥。
她的哥哥方植,纵横捭阖,心怀天下,殚精竭虑,为国为民,却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死在了征战而回的路上。
脑海中万千念头闪过,往日种种,如在眼前,方蘅眼眶微酸,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握紧了拳头,紧得骨节都发白。
方植,他还好吗,此时此刻,他在何处何地,又在做着什么?
心尖忽地一疼,泪意冲涌,方蘅强睁泪眼,眼中一景一物俱是影影绰绰。
她要他活着,她要她哥哥活着,在她眼前。
可纵任他如何强悍犀利,手腕滔天,终究抵不过这命运的残忍压制。
方蘅定了定神,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再伤方植,不论是谁,不论以何种名义,概莫能外。
她要让哥哥得到所有想要的,以及不想要的一切,她要让他从此不必再为谁痛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