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座巨大的塔。塔里风雪交加。
他独自一人站在塔的底层。
每一层塔之间,锁链冰封着,撞击着发出有韵律的声响。
塔边的小室里,光影攒动着,看不清晰。
师尊会在里面吗……慕南风顶着风雪,朝前走去。
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魔气。
那股魔气他十分熟悉。
天魔。
师尊从他怀中消失,慕南风正是暴躁的时候。天魔便在此时送上门来。
慕南风冷声道:“上次没能把你杀死?”
魔气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仍旧威胁着他不要靠近,可又疑惑于慕南风身上同出一源的气息,只是拼命恐吓着他,试图让他败走。
慕南风哪是什么会被恐吓到的人。
若非魔气实在太多,他会选择将魔气除了,师尊便永远不用受记忆封印的苦了。
他身上杀气过甚,眉目冷漠地朝前走。魔气抖着想要阻拦他,却被震慑住,轻易散开了,被慕南风让开了通路。
师尊神识内的魔气,比预料中好相与了太多。
甚至由于在素弦体内待久了,有些诡异的亲切。
慕南风压下眼中复杂的神色,踏着雪,一步步走到塔边的小室旁边。
他终于能够看清那是什么。
小室的那边吹不进风雪,是另一个世界。
里面倒影着清净峰的竹林。
白衣的仙尊,那时看起来还不稳重,手持着竹剑,研习玄幽宗的一套剑法。
剑意行云流水,素弦动作却还有些滞涩,常常被剑意震得长剑脱手。
那把长剑直直插.入慕南风面前的地面。
素弦微微垂眸,一言不发地来拾起剑。
一袭白衣上,缠绕着猩黑魔气,以及后续增添上的几次封印。
慕南风微微合眼。
这就是师尊历经了那么多次苦楚以后,缝缝补补找到的解法。所有人都不必死的解法。
看起来太滑稽了,他忘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滑稽而令人忧心。
事实已经足够清晰。
师尊等不到他回来,天魔又一次又一次地侵蚀,一定要吞掉他一点东西才能罢休。
理智,意识都不能让的……让掉了这些,来日徒弟回来了,他就变成痴呆儿了。道道封印都在慕南风耳边笑,传出素弦的声音。
“所以……只能用记忆镇压着魔气,让它不要作乱。”他的师尊最后叹了一口气,在糟糕得如同天塌地陷的结局之中,选择了一个最能忍受的。
师尊一直是这样。在四伏的杀机里,以断腕的决意闯出一片生机,还要自责没能做到更好。
慕南风从前不明白,如今越是靠近,便越是理解,又越是心疼。
魔气已经和师尊的记忆缠绕在一起,他自己无法剔除,只能有旁的人,进入他的识海,帮他找回属于自己的部分。
可师尊那么纤细,就是平常碰见旁人都要躲在一旁发抖……他怎么能容忍被如此窥探?若是强行进入了,怕是要玉石俱焚。
其实师尊在布下记忆封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他是不是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会有人受他欢迎,进入他的世界。他会在另一个人面前,彻底打开自己。
慕南风睁开眼睛时,白衣的仙尊已经拾了剑,背负着脏污的魔气,继续练剑。
而在他身侧,一个身影出现在小室的彼端,朝着慕南风靠近了过来。
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披着厚重的大氅,兜帽下只露出弧度姣好的下巴。
雪白的衣摆,在竹叶飘扬之中显得格外显眼。他朝着慕南风飘摇而来。
练剑的人仍无知无觉。
“师尊……”慕南风喃喃道。
在这个世界里,师尊便是道则。他是这里的一切,同时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他。
如果非要说什么代表着师尊的意识,便是面前这个身披大氅的行者了。
那人朝着慕南风而来,视线仿佛在他面前停留了一瞬。
而后恢复了空濛。
他从竹林中走来,消失在慕南风的面前。
慕南风伸出的手停顿在空中,又慢慢放下。
心爱的人就在面前,又三番五次地陡然消失……这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他转过身去,将岁月静好的素弦甩在身后。
而后直面狂风暴雪。
雪渐渐大了。他只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雪就已没到了膝盖。
师尊接纳了他,但显然,这个世界对他不是全然的友好。
若是积雪封满了整间塔……怕是他与师尊就要被永远困在里面了。
慕南风不再停留,足尖轻点,跃上铁索。
铁索摇晃着撞击,慕南风脚下发滑,便握住铁索,借力扯着,纵身朝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