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坳口溪流的药渣,陈王反而蹙起了眉。
她冲进楚如的如如宫——鬼知道,当初楚如非坚持要起这个宫名,在所有人的侧目中,他翻着白眼、傲骄的说【如如不动】……
她将还没缓过劲来的楚如拎起来抖了抖,“你竟然误导孤?”
“没误导,原先是躲在那。”楚如青着双漂亮的小卧蚕说。
拖过轮椅,他狼狈的撑起无力的身子,将自己的屁股挪到轮椅上,“陈王,您不懂男人。”
她看他,平静的愿闻其详。
“刚走火入魔那阵,全身不能动弹,我谁也不愿见。沈淳闻讯快马赶来,被我骂走。您不懂,如今不管见谁,对他都是最残忍的折磨,若我是您,我会给他一份尊严,和宁静。”
“后来怎肯出来了?”
嗯?陈王好像没抓到他说的意思?“科考等着我出题。”他无奈的说。
“孤替考生谢你,那年的策论题特别难?”
楚如:……
临走时,她回头看他,“孤自会给他一份尊严,和宁静。”
她没再逼问楚如,沈淳的去向。
她自有她的法子。
在相府里还唧喳、好动的少年、青年们,搬进王宫各园子里,诺大的王宫,周遭训练有素巡锣的兵卒、小厮、宫女、嬷嬷,他们安生了下来,轻走慢行,瑾守规仪。
也不免怀念从前鲜活的日子,那时陈相、陆大人时常在湖心亭饮酒作乐,他们走出院子,溜到园子便能瞧见杯盅往来、听见笑语欢声;如今,只能在深宫里、候着陈王宣见。
后宫静好,朱逸鲜少出来,小年因协理王府,颇为忙碌,酬唱历练,人前越发成熟稳重,俊糯糯的小奶狗长开了,英俊中夹着俊俏,那长睫一眨一眨,也生出了风情。
除了阿竹,抱着小世女以请安为名,能进春和宫见陈王。
陈王最近并没召后宫为乐,也极少呆在宫里,不是在兵营就是去弓弩作坊。
改良钢珠弓弩终于运到兵营,小巧轻便,无需用弓箭,在弩膛里装上半个小儿拳头大小的钢珠,射程远、冲力大,改良者便是学究林湘。(54章提到,陈王和陆紫合建弓弩作坊。)
只见林湘拿起不足五斤的小弓弩,眯起左眼,射向五十米开外覆着钢盔的西瓜,破风的呼啸声紧接着一声的巨响:【砰】,钢盔晃了晃,王飞飞拿起钢盔,西瓜汁液四流,裂成几瓣……
“有多少?”陈王看向陆紫。
“两千,还有五百后天可交,另有弩炮五百支,炮筒五千,钢珠三万。大景关口那个作坊正日夜赶制钢珠。”
“可!”陈王满意极,拍了拍陆紫的肩。
“我不可,你又骗了我一回。”陆紫很不满意,摇头晃脑,“所以,有个消息,我不准备告与你。”
“嗯?有人收虎骨?杜肿?”陈王眼中精光一闪,握住陆紫的肩。
“诶,你这人……”
城郊茅厕池边,一久无人住的小院子,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人烟。
王飞飞陪陈王过来,蹲在正对院门的大树下,掩鼻道:“这处我们早有起疑,只是实在太臭了。附近农田都靠这口老粪池熬肥料。”
粪臭中依然难掩极臭苦的药味。——各式药草,以跌打损伤、筋骨药散、药汤最为苦臭。
“上!”两人手一扬,软鞭挂上墙头,借力一个翻身,翻过墙头,稳稳落在一小天井里。
廖成抱臂,冷冷看着这俩女兵打扮的翻墙贼,“光天化日之下,广华王治下的大景女兵便这般?”
王飞飞望天。
陈王摸了摸鼻子,眼睛迅速巡睃到院角一方背门向阳的太师椅,渍着药汤色袍袂从扶手处滑下;
掏出袖中布囊丢给廖成,“虎骨、肚肿,舒筋藤,这是你要的?银子给她!”
廖成不可置信拆开布囊,陈王已窜到太师椅前。
“诶,你这人,银子跟我拿……”
王飞飞软鞭一扬,拦住正要冲过去的廖成,“别阻人家妻夫恩爱!”
廖成一怔,明白过来,冲天怒火暴绽,“她还有脸过来?!好好一个人给你们折腾成这般?你们还要怎的?上门擒拿、赶尽杀绝?”
两人一刀一鞭对打了起来。
那边,陈王看着太师椅里软软窝瘫着的身子,臭苦、乌黑的药膏从绷带里渗出,胸前衣襟一大片黑黄药渍,污脏不堪,整个人泛着苦臭腥脓味,肩胸佝偻,衣袍宽宽荡荡,毫无生气……
从前、这人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舒展……
“沈……”他歪倒在溜滑向一边肩上的脑袋、呆滞无神的眼,让她说不下去。
她在椅边蹲下,看他,食指撩起他的中指,拇指轻抚他那道被冰割裂的伤疤。
他眼睛直楞楞,茫然往上瞪着,那个方向只有灰朴朴的土瓦。
已无需说及那事件里的曲折,否则她寻到他后不是这反应。
两人长久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