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叮叮当当的响声彻底驱散了夏棉刚刚酝酿起的一点朦胧睡意,他从被子里冒出头竭力抻长了脖子往楼下看,视野曲折,只能窥到客厅的一角。只能又缩回被子里去蒙上了头,片刻后,被子被重新拉下来,他负气般地慢慢撑坐了起来。
“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别动么?”
刚下了楼梯,俞骁的声音便飘然而至,他背对着他,正在厨房忙活着什么,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睡不着了。”也怕你把别人的厨房炸没了。
夏棉一瘸一拐地往前挪,慢吞吞地应了一句,当然后一句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火上的炒瓢正冒着热气,夏棉掀了掀盖子,一只小瓷盆端端正正地放在篦子的正中央,夏棉诧异地挑了挑眉:“早上就要蒸米饭么?”
“……”俞骁似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听见他说:“煮粥。”
“……”用……炒瓢?还是蒸的?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
夏棉盯着案板上倒是被他切得方方正正的腊rou,不忍心开口问他是不是准备做瘦rou粥了。
他抬眼看俞骁,见他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然从容——面无表情,俞骁却在夏棉那双近日神采黯淡的眼睛中读出了一抹诡异的……羡慕。
脸皮厚真好。
夏棉收回略显艳羡的目光,语气中搀上了几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熟稔的无奈:“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
夏棉微微蹲下身,想从柜子里抽出锅,但奈何腿脚不利索,稍微动动,火烧火燎的痛意顷刻过电般席卷全身,简直钻心。
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要什么我帮——”
啪——
夏棉应激似的猛地挥开了,俞骁没有任何防备,夏棉筋骨分明的手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手腕内侧,响声清脆而尴尬。
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棉也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四目相对,却说不出什么解释的原因,连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俞骁僵在半空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缓缓收了回去,夏棉也垂下了视线,刻意回避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那我先出去了。”片刻后,俞骁落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厨房。
锅中的水在沸腾着,白色的蒸汽透过缝隙飘逸,雾气袅袅。夏棉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了一会儿,才重新俯身拿出了需要的厨具。
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他重新添水煮了白粥,将俞骁切的rou块取出一小部分细细切碎,加入面粉中摊了两张饼,等他做好端出来,却四处找不到俞骁的身影。
他的外套还在沙发扶手上搭着,夏棉转着圈找了一会儿,推开门来到室外。
清晨的山风刮着,很是凛冽,林间笼着一层淡淡的雾霭,俞骁就站在小屋斜对面的一棵树前,吸着一根烟,淡青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手臂上的肌rou线条却流畅饱满。
他上身只穿着件贴身的黑色半袖,斜侧对着夏棉,常年训练养成的背部挺拔而笔直,从肩颈到腰窝的弧度异常性感好看,清晨淡金色的阳光穿过叶隙和那之上长年不化的莹白积雪,细碎的光斑在他身上浮游,烟雾淡去时,可见一层浅浅的光在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流镀,眉骨如山峦,眼眸陷在Yin影里,眼睫半垂,线条深邃如雕刻。
夏棉抿了抿唇,忽然没有勇气喊他的名字,一种莫名的自卑油然而生,茧丝般将他层层包裹。
他自嘲般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慢慢别过眼的时候,他甚至不自知,那模样落寞得就像披了一身这山间降下的凉薄霜雪,萧瑟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夏棉。”
夏棉的背影一顿。他神色木然地回头看去,绯色未褪的眼眶却已然再度洇透了红。俞骁却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只是夏棉的幻听。
他看见他的唇靠近指间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的鼻腔和口腔徐徐喷洒出来,由浓渐淡,深不可测的黑眸微微眯起来,从额角斜飞入鬓的那道疤变得模糊不清。
俞骁忽然毫无预兆地望过来,鹰隼般的视线,穿越重重雾障,那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猎手——夏棉很熟悉。
他看见他的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喃喃说了什么,然后将烟用拇指腹捻灭了。
早饭的气氛似乎比昨晚还要沉默,这种沉默像是无形的大手,悄然攥着夏棉的脖颈,持续收紧,渐渐抽干氧气,夏棉感觉到无尽的压抑,他也很想离开这个封闭的空间,肆无忌惮地,抽上一包烟。
以前见不到的时候,夏棉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和他说,明明有那么多委屈想和他抱怨,可猝不及防地见面了,曾经的千言万语却又变得不合时宜。而如今,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便更没有什么能够交流的共同话题,更不要提那些未曾相通就已过期的千头万绪。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夏棉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既然俞骁只是来执行任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