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今天对圣辉来说同样又是晚归的一日,但是凌仲希今天却不打算加班了。前几天除了忙公事之外,他还抽空去找租屋处。
自从他和父亲的事情爆发之後,每一天他都过得如坐针毡,深恐他跟圣辉的恋情将会因此受挫败坏、害怕这个家会就此分崩离析。然而一切却都不幸如他所畏惧的,一波接一波他想拒绝接受的现实冲击,排山倒海地涌来,既挡不住也躲不开。
如果自己在这个家的角色已经落得惹人生厌、驱之不及的话,那就得要有自知之明地离开才是吧!
由於自己也工作了好些年,若身边的积蓄再加上一些投资收入,短期内经济方面大致上 是不会有什麽问题,也算是该独立自主的时候了。只是他打算在父亲回国之前就搬离这个家,於这麽短的时间内要找到住处似乎也不是件易事。
於是他决定找间廉价的商务旅馆,反正只是个休憩的地方,暂时先住在那儿,日後再慢慢找房子。
明天便可以入住,所以凌仲希已在明天下午请了半天假,打算赶在父亲後天回来前离开。不管父亲同不同意自己的离职,他已决定接受母亲的方案,离开这个曾一度让他有所梦想的公司、离开这个曾多次令他有所希冀的家。
傍晚回来时,母亲不在客厅,也许是待在房间里,也许是和宋家妶去哪里逛了,她们最近很常一起出门,已经到了坐实婆媳关系的地步了。凌仲希管不了,也懒得理会,因为等明天他搬出这里以後,他就再也和这个家的一切都毫无关系了。
喔不、还有大後天。大後天是圣辉跟宋家妶的订婚日,他会在那一天扮演好最後一次这家里一份子的角色,扮演好圣辉的哥哥,最後一次。
他从房间里的角落里拿出那个只有在出国时才会使用到的行李箱,开始环视自己的房间,准备把最需要用到的东西放进行李箱里头,毕竟他无法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
这是一个艰涩的过程,因为房里头的一切充满着过去的回忆,充满着他和圣辉种种美好又甜蜜的深刻回忆。
他想起他们幼年时分房之後,圣辉仍会时不时地跑来他的房间内大玩特玩然後累到沉睡;他想起在两人的学习阶段,圣辉依旧会偶尔闯进他的房间里跟他说着学校发生的趣事;他想起他们在彼此确认了心意之後,圣辉总是会偷偷溜到他的房间与他做起脸红心跳之事……
那些往事那些回忆都还历历在目,却也都像飘忽在眼前的烟雾般抓也抓不住,还弄得鼻头发酸眼眶模糊,怎麽就一转眼的功夫,那曾属於自己的一切,依如那逼真华丽的海市蜃楼、化为一场虚空了呢?
他想起圣辉曾经那样撒娇地叫唤他、深情地望着他、温柔地拥抱他、激烈地渴求他,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说着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丢下他一人……如今这些亲昵的举止,这些好听的蜜语,都只不过是求爱的标准程序,追上了就交往,爱没了就分手,再正常也不过。
圣辉不会知道,当初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弃守自己好不容易筑构起来的防卫堡垒,轻信了那个乍听之下彷佛攻不可破的爱情宣言。然而宣言终归只是宣言,当他在面临波折甚至要被丢弃的时刻,当初那字字说得豪情壮志的宣言对圣辉来说就只是些狗屁废话,用不着再特别提出来笑掉人家大牙了。
既然是做不到的事,最初为什麽要承诺?既然没有那样的真心,当初为什麽要来招惹我?
凌仲希愈回忆就头愈痛,愈深思就心愈冷,冷到在整理衣物的时候,手指头也跟着打颤。
他在收拾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时,发现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很Jing致的蓝色绒布盒子,他将其打开,里头两只夺目的对戒明澄澄地呈现在眼前。
一见这双对戒,凌仲希原本只在眼眶里流转的水膜,顿时形成豆大的泪珠滴落了下来。不看还好,这一看,不仅鼻酸眼糊,就连心脏也跟着紧揪了起来。
那对戒上刺眼的“LOVE”字,俨如一把无形的榔头,轻易就敲碎了他拼命硬撑的心扉,痛击得让人连一声呜咽都来不及吐出,便支离破碎地死去。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自己鼓起勇气只身一人去买这戒指时的羞涩与害臊,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如今看来就像个可笑至极的大傻子。
结果惊喜的好事并未如预期的迎来,倒是发生了让人惊吓欲倒的憾事。
凌仲希看了手中的对戒良久,感到胸中有一口气无法顺利进出,呼吸困窘,似乎再也负荷不了这麽沉重的东西,於是他连盒带戒将东西自手中抛出,他听到那东西碰撞到物体然後掉落到地面的声音,轻微却又震撼的声音。
不晓得掉落在房间的何处,无所谓,反正也用不到了。
所谓的心如止水,就是这种状态吗?在经历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神经宛若被彻底的麻痹与拔除,之後的什麽事彷佛都无知无觉、可有可无了。
接下来凌仲希如机械般地打包着东西,整理好之後便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