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洲的夏季来的早,才4月出头,日头便毒辣了起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改换上了轻薄的短衫。
如今最受欢迎的街边小吃,便是冰糖圆子。清九排了半天队,将铜板递给小吃老板,小心翼翼地端了两碗冰糖圆子,急切又快乐地跑向对街的柳树——
树下站着一名少女,一头墨发用一支乌木簪子高高束起,整张脸素净不施粉黛;身着水色长裙,一阵微风吹过,裙摆微微扬起,风动而人不动,好似一幅画。
虽外表看起来娇娇弱弱,可身后却背了一把大刀,刀如它的主人一般高,通身粗糙,泛着红光,散发出一股罡气。有这样一柔一刚,违和的对比在,虽少女貌美,来往街众却只敢偷偷瞥一眼。
“师父!”清九将一碗冰糖圆子高举起来,往少女面前凑:“天气热,师父吃冰圆子解解渴!”
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笑起来纯良无害,织柔也被感染了这份笑意,不由得弯了眼睛,接过碗顺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却沾了一手湿闷,这才发现对方额头挂着明晃晃的汗珠,不由皱起眉头。
似是察觉到织柔想说什么,少年连忙开口:“师父可别再劝我回去了,山上有什么好,不是雪啊就是冰啊的,我都看腻了!难得跟师父出来游历,区区暑热又算什么?”
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来,织柔便低头专心吃起圆子,不再劝阻。
圆子清甜冰爽,一口咬下去满嘴冰凉,闷热顿时散去大半,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清九归还了碗,织柔便牵着他在街上游荡。
这条街是祈洲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清九还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新奇,像一只小雀一般围着晴心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织柔一一耐心解答,引来周围人频频注目。
不知不觉已是午后,暮色低沉,街上的行人对比之前骤然减少,且都形色匆匆。见此情形,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清九的手,本还在东张西望的清九立马收了闲散,紧紧牵着师父的手。
“我们去寻一处落脚的地方。”
织柔看着前方正在关门的客栈,足尖轻点,几息之间便到门前,一手抵住门扉:“店家,住店。”
本在指挥小二落锁的掌柜看到本该关闭的门被人抵住,又惊又怒时门已被推开,定睛一看是一少女带着一半大小子,正要开口破骂,却看到了织柔身后的大刀,知趣地闭上了嘴。
他做掌柜的二十余年,来来往往的什么人没见过?不说别的,眼见力还是有的,这刀一看便不凡,眼前少女定不像她外表那样柔弱。
这样想着,脸上也挂起了笑容,搓着手回复道:“住店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客官今后可莫要这个时候才进店了,祈洲近日里可不太太平。”
织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清九却在她腰后探出身来,好奇问道:“怎么个不太平?”
“客官是外地来的?”掌柜的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双手一捶:“怎的这个时候来了祈洲,真是……”
“真是什么?真是什么?”清九着急问道,他年纪小,这会已经被勾起十足的好奇心。
掌柜的叹了口气,却不愿多言,只是摆摆手:“这事不好说,只是客官听我一句劝,莫要在日落后出门,晚上睡觉要是听到了什么声,也千万别搭理。”
织柔点头称是,无视了不停问着为什么的清九,交了银钱后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师父!你就不好奇吗!”清九打开窗户,扒拉着窗框,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扭头问道:“我在山上时,听下山回来的弟子们说,这个时辰正是凡人热闹的时候呢!可这里已经家家关门闭窗了,这是为什么啊?晚上会有什么呢?”
织柔未曾回应,只是盘腿坐榻,将刀平放在双膝上,轻轻抚过刀刃,因着她的动作,刀身发出嗡嗡声,似在回应主人一般。
夜色如墨。
清九翻来覆去,挣扎半天最后趴倒在凉席垫上,望着靠着椅背假寐的织柔,小声开口道:“师父…徒儿睡不着……”
也不等对方回应,他又翻了个身躺平,望着在黑暗中隐隐绰绰的房梁:“徒儿好奇,却也不是好奇祈洲的这件事,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些魑魅魍魉,不足为惧。徒儿只是担心师父,师父此次下山到底是为何事呢?一路上……”
剩下的话便被织柔捂了嘴咽了下去。
织柔伸出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看到对方瞪大了眼睛点头,这才松开手,轻声叮嘱道:“不要出声,好好睡觉,我去去就回。”
说完拿起立在一旁的不终刀,推开窗,几个跃身,消失在夜色里。
白日里热闹无比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灯笼两三盏在夜风中摇晃,烛火在里面发出脆弱的碰撞声。
织柔双手握刀,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街道尽头如一团浓墨,既看不清,又觉压抑。
她最终站定在那团墨色十步以外,高举起手中的刀,然后猛然朝前挥动!刀身自带的罡气成风,凌冽地撕碎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