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中午的那一场哭泣还是别的什么，秦卿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来烦她。到了傍晚放学，林妍离开学校，踩着地上夕阳的余晖往家走，眼角好像撇到一辆有点眼熟的白色车子，她转过头看见秦卿驾车从她身边滑过。
车子没有停，林妍看了一眼也收回了视线。
她绕过马路，穿过小巷，远离了城市热闹的繁华，在一片老旧小区前放缓了脚步，夏日的蝉有些吵闹，拿着蒲扇遛弯的大爷在楼下小巷里慢慢溜达。
刚走上楼梯，有邻居架着锅在楼道里炒菜，呛人的油烟扑面而来，林妍咳嗽了几声，听见邻居对她抱怨道:“小妍呐，你爸刚才好像又喝多了，在家砸东西乒呤乓啷的，是不是那些人又来要钱了啦……”
林妍脚步顿了顿，对着邻居阿姨点点头：“知道了，阿姨。”随后掏出钥匙开门。
邻居还有一肚子话被打断，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撇了撇嘴：“不识好歹……”
林妍把窥探的视线和八卦的声音关在门外，不小心踢到了一地的酒瓶碎片，屋里桌椅翻到，一地狼藉，空气里混杂着酒Jing和呕吐物的味道。
林妍扶起一把椅子，把书包放在上面，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玻璃，推开了客厅的窗户，让空气流通，又把剩下的桌椅摆正，拿扫帚清理了地上的垃圾。
她做这些的时候，屋里非常安静，等她把垃圾袋系好放在门口，卧室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男人。
“哟，我闺女……回来了。”男人一脸蜡黄，胡渣也没有刮，衣服邋遢，看着林妍打了个酒嗝。
林妍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有动：“你又喝多了。”
男人笑容有些扭曲：“闺女……那些人又来了，哈哈哈，又来了，嗯，妍妍……你说爸该怎么办？”
林妍没有回答，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只剩了两个鸡蛋和大半碗剩饭，她把东西拿了出来，快速的做了个蛋炒饭。
等林妍把饭端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瘫坐在沙发上，一脸颓丧，手边又空了几个酒瓶。他看着女孩走过来，忽然一把抓住林妍的手哀求道：“妍妍，你……你再帮帮爸，去找找那个秦老师，她有钱……再帮爸一次，好不好？”男人几乎哭出来，边说身子边止不住的往下滑，快要把林妍扯跪下，“五十万，他们要五十万……我、我哪里有这么多，后天……后天他们又要来了，妍妍你、你看在爸爸养你一场的份上，帮帮爸爸……”
林妍面无表情地挣脱男人的手，把碗筷放在茶几上，转身拿了书包走进屋里，关上门的时候看着男人道：“在您上次把我送给那群人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欠您的养育之恩了，爸爸。”
林妍关上房门，书包滑落掉在地上，她也顺着门无力的跌坐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也曾有过美好的家庭，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破碎的呢？林妍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是从妈妈离家开始，还是从爸爸染上赌博开始？
妈妈答应过，说她会回来，快了，等到自己成年那天，应该就可以解脱了吧。
到时候，是不是可以远离这里，去一个崭新的地方，干干净净的重新活一遍。
林妍猛地抬起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日历，站起身把它又撕掉了一页。
她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推开房门看见客厅已经没有人了，一个空碗放在茶几上，窗外可以看见林父匆匆走出单元楼，点头哈腰的似乎在打着电话。
还好中午吃的很饱，林妍回到房间，拿出作业本，开始做起题来。
夏日闷热的空气像是粘稠的ye体一样腻在皮肤上，屋里的电扇呼呼地吹着也丝毫不减燥热。林妍做完习题，看了看时钟，已经快要九点了，决定先去洗个澡。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林妍闭上了眼睛，她尽量不去想那些纷杂费神的事情，只是身体已经脏了，还能洗干净吗？
林妍抹了把脸，用香皂在毛巾上搓出泡沫开始擦身体。
大门好像响了一声，客厅传来脚步声。林妍没有多想，以为是林父回来了，继续用毛巾在胸口擦拭。
浴室的门把手忽然发出“咔”的一声，被转开了。
林妍浑身都僵住了，心跳如擂鼓一般，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一张昳丽的面容自门边露了出来，勾起嘴角冲她笑得不怀好意。
秦卿。
不知怎的，林妍看清来人后，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林妍微微弯下身，抱住毛巾遮住胸口。
“你爸说，门没锁。”女人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门没锁。林妍心中自嘲的笑了，自古听闻卖女求荣，现下自己仿佛也是代售的商品一样，被亲生父亲像个玩物一样到处送人。
“你能不能先出去。”林妍眼角刚才被水汽熏得有些发红，盯着地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