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柏已经完全听不进去那警官说的什么,警察那句“年纪不大”之后,他就已经迅速挣开了曾黎,朝警察指的方向拼命跑去。内心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极有可能那个是他找了五年的人。
越过重重叠叠的人chao,一群来来往往神色慌张的人遮住他的视线又急匆匆地让开。最接近燃烧源的警戒线外,他看到一个单薄纤瘦的身影靠在一辆救护车后轮边,背对着他坐着,静静注视着慌于救火救人的人们。
许山柏愣在那里,眼神仿佛被定在了那少年的背影上,心莫名开始揪着疼,呼吸都疼。
靠着救护车的细瘦身影抱着双膝,对旁边用英语不停劝阻的医生护士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他上身那件白色的衬衫被飞出的泥灰染得一片斑驳,还有丝丝点点的血从肩膀、后腰、手肘、和脖颈渗出红色来。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盯着前方看得专注。
只是个背影,而且消瘦脆弱,少年人该有的青壮气力仿佛完全不属于那个背影,有些陌生,甚至也有可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但是许山柏就是觉得疼,疼得他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滚落,疼得他心脏像是被这冰寒的天气冻出的冰碴从前往后贯穿。
身后曾黎跟了上来,在不远处喘着粗气喊了句“许山柏”,在陌生国度的无数陌生语言里,这声音仿佛天籁,伴着面前废墟中滚滚而来的热浪一股股钻进季松寒的耳蜗中震荡。季松寒觉得自己枯槁的心脏一瞬间被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一潭死水古井无波的眸海中终于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许山柏在那里僵站着,他想过去抱抱他,但是始终不知怎样迈出步子。那抱住双膝的背影一僵,慢慢伸出一只手扶住车轮,极力想要撑起身。但那动作异常缓慢,仿佛如此轻松地的一个举动对他而言都难的要命,只站起来那一个动作就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背影僵了一会儿,剧烈起伏了几下,喘了几口气才缓缓转身,少年苍白的面孔也由此映入许山柏的瞳孔中。记忆中那张粉雕玉琢的幼小面孔已经长开不少,但还是像之前那样让人一眼惊艳,眉眼比之前更加深邃,尚显稚嫩,却足以窥见他以后的丰神俊朗。
但是他额角处有道不短的伤口,还汨汨渗着血,汇成滴就要往下淌。少年仿佛感觉到了,皱了下眉,纤细苍白的手抬起,用手背重重抹去血迹,也不管疼不疼。季松寒局促不安地冲着远远立在那里的俊美青年傻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叔叔,我活过来了。”
许山柏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少年声音有着青涩的哑,皮肤也是不健康的白。眼神在与他的视线直直交汇时迸发出热络滚烫的光,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想接近又局促不安,只好擦擦自己的脸,抹去血污,怕自己的狼狈沾染了宝物半分,想克制又忍不住欢喜。
许山柏再也忍不住,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冲过去狠狠抱住那瘦到硌人的少年,将他死死圈在怀里,口中吐出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哽咽,“松寒,松寒……”
他抱住季松寒的脸,细细端详着他,眼泪却一颗一颗止不下。季松寒满怀欢喜的双眼看到他这幅样子,光亮就一下子暗淡了,他用自己另一只冰凉的手背——因为那是最干净的地方,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有些忐忑不安:“叔叔,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许山柏吸了吸鼻子,努力拗出一个难过的微笑,捉住他冰凉的手死死紧紧地握住,道:“高兴,高兴!叔叔怎么能不高兴!”他用几年前哄季松寒的语气,温柔道:“你听叔叔的,让他们给你看看伤口好吗?”
季松寒笑意不变,眉毛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还是乖乖道:“叔叔陪着我。”
许山柏立即道:“好。”
…………
当地最昂贵的私立医院,许山柏焦躁不安地坐在手术室外,曾黎在一旁陪着他,轻声安慰:“别太担心,约翰医生是我的家庭医生给我推荐的,医术很好,季松寒一定没事的。”
许山柏双手扶额放在膝前,看起来不安极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把他包裹,他悔不当初,痛苦万分:“我早该想到季明有问题的,我早该想到的,我竟然……竟然放任他把人藏了五年都没察觉,我真是,真是……”
曾黎拍拍他的背,有些心疼,“宝贝儿,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这么多年,你比季家那老头还上心季松寒的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许山柏攥紧了拳, 有些无力地倒在椅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曾黎与许山柏自幼结识,许山柏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以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见过他有星眉微挑之外的任何表情,那张清冷而Jing致的脸一直都是一副冰山模样。
或许事情就是在那时一发不可收拾的。
多年后的曾黎回忆往事,感慨万分。
看他他这副样子,曾黎担忧地收起一切表情,不敢再劝,也沉默不语起来。
手术室的门倏然打开,一个蓝眼睛的外国医生正摘着口罩走了出来,表情似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