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静躺在棺材里不会说话不会笑的阿依慕,成了他近十年的梦魇。
阿依慕害死温遥,周本钧杀死阿依慕,他没能亲手杀掉周本钧,满腔的恨意无处着落,只好投向多次阻碍他复仇如今又跑到努尔族来碍眼的覆月教。
直到现在他死在这个双眼一片死寂的男人手里。
他隐约记得那日在议事厅中,这个男人站在覆月教教主身边,警惕地打量着他。
也罢。
恨意是不会凭空消亡的,它只会借助刀光和鲜血无休止地蔓延下去,把一个又一个原本活在阳光里的人推进深渊。
这是他情愿选择的归宿。
直到哈吾勒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任杭之还在机械地维持着捅剑的动作。
他的眼睫上溅满了血ye,同眼里的泪水一起将视线模糊成一片暗红的混沌。仿佛过往无数的噩梦里,世界被鲜血浸染,而他一人绝望地跪在血ye里,颤抖地伸手探向阿骁的尸体。
他知错了。
这辈子也真的拼命悔改了。
为什么还要让他再一次失去阿骁。
“呲溜”一声,手中的剑柄由于浸满血ye而打滑脱手。任杭之下意识地重新捡起剑,却因为这个意外的停顿而清醒了几分。
混乱不清的心里有微弱的声音在叫嚷,他不能在这里发狂,还有事情要做。
任杭之晃了晃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哈吾勒几乎被他捅烂的尸体,随手把长剑扔到一边,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拿出纱布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下,先回到客栈把脸上的血迹清洗掉,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骑上马匹向着努尔族奔去。
两天的路程很长,他在路上把到了努尔族后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
努尔族的侍从早在前几天就被他甩掉了,现在回去说要代表覆月教继续进行交易,同时追究他们的不谨慎导致教主死亡的责任,应当可以顺利把长老们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他需要全神贯注地去思考,才能暂时从凌迟一样的痛苦中偷得清明。
幸好,他就快解脱了。
他说过会给阿骁殉情的,但他一个人太少了,他想拖着更多人一起陪葬。
到努尔族后的情形如任杭之计划一般,他向努尔族人提出追究教主死亡一事责任的要求,说话时他尽量保持态度平和,却仍然被对方担忧地看了好几眼。
他不知道在对面的努尔族人眼中,眼前人脸色青白双目幽深,说话间似乎试图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却因面部肌肤僵硬而凝成一个Yin冷的神情,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这个努尔族人并没有多想,只当是他失去同伴后过于悲伤,很快就传消息请他到议事厅商谈。
任杭之深吸了一口气,走入了圆形建筑的大门。这一次四面华丽灿烂的彩绘,在他眼里都蔓延成了血色。
他摸了摸怀里冰冷的铁罐和火折子,边走边出神地想着等会点燃炸药的步骤,没有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随着一声闷响,任杭之毫无反抗地被击中后颈,失去了知觉。
●归来
任杭之醒来时,发现自己头顶是熟悉的雕花藻井,意识到他正躺在之前暂住的努尔族房间里。
后颈仍然隐隐作痛,他费劲地揉了几下,昏迷前的记忆慢慢涌回脑海。
他之前好像是被人打晕了?
任杭之揉后颈的动作停滞住,随即猛得坐起身,慌张地摸向怀里,发现里面的炸药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立刻警惕地望向四周,确认这个房间里的确只有他自己。
是努尔族的人发现了他的意图打晕了他吗?可是他对周围的动静一向敏感,就算心思再混乱,也不可能注意不到附近的脚步声。
能接近他而不被他发现的只有一个人,因为他对那个人的气息本能地毫不设防。
任杭之的身体因为这个念头僵住了,他一时心跳如擂鼓,飞快地跳下床要冲出门去,却因为太急切而没看到地上的一个矮凳。
由于昏迷后刚醒来还没恢复好平衡,任杭之被绊倒在地上,痛楚带来的晕眩感重新涌到头顶,他不得不趴在地上缓了片刻,刚要撑起身来,就听到咔嚓一声。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秦与峥站在门口,垂眼看着地上的他,静静道:“醒了?”
任杭之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又抹了一把眼睛,整个人的呼吸都暂停了。
半晌后,他用最快的速度爬起身来,却不敢走过去,站在原地轻轻说:“阿骁,是你吗?”
声音轻得仿佛怕稍高一点就打碎了这个梦境。
秦与峥关门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他身旁。
任杭之抬起颤抖的手想要去摸秦与峥的脸,看到对方皱眉避让的神情,手指蜷缩了一下,没去碰那张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面孔,小心翼翼地下落触碰到秦与峥的胳膊。
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