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统一听浩然盟号召,后来也便成了习惯,形成了现在以浩然盟为首的武林格局。
江湖架构不可能像朝堂一样等级分明,浩然盟也并未真的尝试领导武林,但它对江湖的影响是不可小觑的。
它主持召开的武林大会每年都几乎是全员到齐,浩然盟盟主也始终是每届武林大会的冠军。江湖有门派纷争时会以浩然盟的意见为最终决断,它有时请门派帮忙参与围剿邪教余孽等事,也基本不曾受到拒绝。
江湖上不是没有门派反感这种暧昧的领袖组织,公开拒绝被浩然盟调遣,而它们也都渐渐被边缘化了。
任杭之在江湖上通常独来独往,浩然盟的触角碰不到他。但任弘来生前谈起浩然盟,曾判断其高层有皇室成员的身影。由于前世的心理Yin影,任杭之对一切皇室相关都避之不及,自然也就对浩然盟没什么好感。
秦与峥听到浩然盟这几个字时轻轻蹙眉,随即点评道:“那你轻功还是再多练练为好。”
“是是,要为哪天招惹了秦教主你提前做准备。” 任杭之笑眯眯应道。
“那你的准备多半没有用。”
没有用是因为不会招惹到,还是准备了也逃不走,任杭之觉得自己还是不细问为好,他望着身旁的梅树半晌,突然问道:“听小厮说这处梅林是秦教主下令种的?”
“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秦教主喜欢梅花。”
秦与峥对梅花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上一世他母亲喜欢梅花,于府也就载满了梅树。这一世身边人物风景皆换了,他便让人种片梅林保留一点熟悉感。当然这些细节不必向刚认识的人解释,他随意点了点头,简单道:“梅花很香。”
接下里的几天里,任杭之尽可能地往秦与峥身边凑。
秦与峥练剑,他在一边飞花摘叶地练暗器;秦与峥散步,他飞快地赶到另一条路,在岔路口和人相遇说一句好巧;秦与峥心血来chao在树下而不是房间里小憩一会,醒来都能看到任杭之挥挥手说中午好。
秦与峥一开始的冷面相对,到后来勉强习惯了任杭之的存在。任杭之对着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再刺人的话也只是四两拨千斤地轻轻绕过去,永远一副含笑的样子,有点烦心,但也讨厌不起来。
他不想深究自己对任杭之的纵容,有多少是因为任杭之让他想起了上辈子一切都还风平浪静时的回忆。虽然回忆里的另一个主角后来狠狠捅了他一刀,但他一贯爱憎分明,不屑于否认自己对于那段时间是万分怀念的,那段属于傅杭之和于骁的时间。
●于骁
在覆月教住的几天,任杭之也和秦渊闲谈过几次。或许是从教主之位退下后心态平和了,也或许有把对故友怀念寄托在子辈身上的缘故,秦渊大多数时候面对任杭之像个和善的长辈。
他们聊任弘来生前的事,也聊江湖几次变故几个杰出人物,随着任杭之对秦与峥的探究欲增强,他开始有意把话题往秦与峥身上引,秦渊很快就发现了。
“杭之似乎对与峥很有兴趣?” 秦渊问这话的时候语气仍然是温和的,锐利的目光却少有地透出一股压迫感。
“是的,我对秦教主……大概算是一见如故吧。我很想和他交好,所以忍不住多问了些他的事,请您见谅。”任杭之尽量保证自己的回答虽不完整,但并不含什么虚假的成分。他知道以秦渊的阅历,面对面看出人说话的真假是不难的。
秦渊凝视了任杭之一会,忽地面色一松,甚至开怀地笑了几声:“我少年时对弘来一见如故,如今你对与峥一见如故。或许真是缘分。”
他放下怀疑,聊起秦与峥小时候的事,讲他明明作为覆月教少主无忧无虑,却从小就是严肃冷峻的性子;讲他在剑术上格外有天分,已经超越了秦渊在和他同龄时的高度;讲他外出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人结交都化名秦骁。
“秦骁……是他自己取的吗?”任杭之轻声问道,他用了浑身力气来保持声音和面色的平静,心里已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对,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化名,有时和江湖好友书信来往,署名也都是一个骁字。”
和秦渊道别后,任杭之魂不守舍地回到住处,心里几个名字来回翻滚。于骁,秦与峥,秦骁。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气质和性格,同样喜穿黑衣……于府府上载满了梅花,覆月教山后的梅林是他下令载的……秦渊一看就是疼爱孩子的父亲,又是覆月教少主,他却从小就性子冷峻……化名是他自己取的,天下字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取一个骁字?
任杭之慢慢闭上眼。此时窗外风声飒飒,鸟雀啼鸣,他却仿佛置身于万籁俱寂的真空世界里,听得到自己血ye流淌的声音,它们从四肢从五脏六腑涌到心口,留下颤抖发麻的躯壳和眩晕的大脑。
秦与峥就是于骁,是带着前世记忆的于骁。
任杭之自嘲地想,初见那天秦与峥说自己的名字和他的一个仇人一点像。原来隔世再提起,傅杭之在他口中已经成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