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笑话她的旧友老得慢些,或许自尊到生出些恨的人,总归显得年轻。
那么三十六岁,这个还算风华的年纪,趁着常家夫人溘然而逝的好消息——锦上添花着大常先生爱妻,不打算再要孩子的喜讯,她终于等来了机会。肖明仪实在是一个年龄合适且子宫安全的好商品,便扬眉吐气地嫁了过去。她还那样年轻。
又是四年了,大常先生郁郁而终,肖明仪淡漠地看他与前妻合葬的墓陵,觉得自己比谁都能证明,他爱妻。
一下子忙了起来,光是美容打牌协同捉jian已经不够,肖明仪不得不着手处理常家内外虎视眈眈的兽群,还要教化与她并不亲密的孩子,她哪里会呢?最后只能用她在这套权力游戏中唯一熟知的方法——理所当然地典卖了后女的婚姻,接下来,便等常怀瑾长大。
于是在常怀馨与常怀瑾对她的嘲讽与漠然中等待着,像一位无望的君主,戴着虚空却沉重的冠冕,她总是坐得很直——多谢少女时期的礼仪老师,常夸她名如其人——又似乎只能依靠这股仅存的姿态,对抗她这段酸朽的生命,一旦低头,整个人都要烂掉。
肖明仪实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一张没被腐坏完全的皮。她是这样虚假的年轻着,因为她的幸福似乎从没来过。
她没戴珍珠项链了,似乎怕被瞧不起,显得高调,只套了环翡翠镯子,扶着楼梯款款下楼,常怀馨也起了身,她倒笑得十分明媚,“您下来了?”
肖明仪没应,坐在沙发上等,常怀馨今天懒得笑她端姿态,站到门口等迈巴赫驶进来。
“姐。”
常怀瑾搂着李瑜往门口走,先喊了她,李瑜很紧张地拎着袋子,到门口把袋子递了过去,跟上讲台讲课似的,字正腔圆地说,“怀馨姐,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常怀馨笑眯眯的,她今天还特地穿了身大红的旗袍,裹着炭黑短袄,白珍珠耳饰,一截腿露出来不知道冷似的,立在那里就是风景,李瑜这辈子只见过一位她这样气质独特的女性,她却很接地气地马上给他塞了个红包。
李瑜不知道该不该接,他与常怀馨是平辈,没这样的道理——
“拿着吧,”常怀馨朝他笑,“好久不见,这是改口费,以后直接叫姐了。”
肖明仪坐在客厅不动,她自居长辈,听着门口温馨的动静却只觉得难捱,似乎这栋屋子不是新添进一位可亲的家庭成员,而仅仅丰满了敌方,让她的存在更加边缘。
李瑜被常怀馨接纳的态度暖了心神,放松不少,叫了她姐姐,又大着胆子往这栋宽敞得吓人的别墅里面走,常怀瑾想替他取围巾,就看着李老师很自觉地找到沙发上装耳聋的肖明仪,把第二个袋子给递了过去。
肖明仪到底也起了身,“这么客气,路上堵不堵?”
“不堵的,街上人不多。”李瑜答,看清肖明仪的脸有点惊讶,似乎跟自己母亲差不太多,穿着富丽,气质也和母亲一样有些严肃——果然又是一个红包,分量比头一个还大些,他学以致用,收下后很懂事地说,“谢谢妈妈。”
穿堂而过的北风似乎吵闹一瞬,搅乱了一屋子的沉默。
常怀馨抱希宝的动作顿了两秒,才最先反应过来,“都站着做什么?我要阿姨买了新鲜的樱桃,小瑜要不要尝尝?”
“好的。”他有点慌乱,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常怀瑾过来。
肖明仪没出声,捻了几颗樱桃,等常怀瑾把李瑜的围巾取下来拿去挂的间隙才开口,“我听怀瑾说你在高中教书?”
“嗯。”李瑜看着她的眼睛,“挺、挺巧的,我是陈劲的班主任。”
肖明仪有些惊讶,“那的确挺有缘分——其实陈劲本来该去念国际高中的,他自己不肯。”她没继续说了,这话似乎有点看不起普高的意思,李瑜却没有多想,只问她,“是有出国的打算吗?”
等常怀瑾坐回来,李瑜和肖明仪已经深入聊到了陈劲的未来发展,只是一个委婉地帮着学生说话,一个觉得外孙太淘气。
“淘呗,”常怀瑾顺口接了句,“总要长大的,就这几年了。”
“就这几年还不抓紧。”她侧了一下头,最终抿了下唇,起身离开了。
常怀馨正好端了热饮过来,李瑜很紧张地问常怀瑾,“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没有,”常怀馨抢了白,想起方才撞见的红了眼眶的小妈,凉薄地笑了一下,似乎又有些奇怪的温度,“你多喊她妈妈,就没事了。”
“是吗?”他觉得常怀馨还是很好亲近的,毕竟五年前也算短暂地认识过。常怀馨理所当然地笑了一下,“是啊,你喊我姐,”又指了下常怀瑾,“喊他老公,一个道理。”
两个人都愣了下,常怀瑾先笑了一声,又安抚心情大概跟坐过山车似的李瑜,“嗯,一个道理。”
常怀馨不傻,马上反应过来这两人平常不这么叫,朝李瑜笑了下,“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平常怎么喊。”
“没事,没事。”便掩饰尴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