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却就去留产生分歧。
秋醒听李岫越说是踏青中途撇了伙伴从湖畔上来,欲送他还下山玩去;李岫越早被一群孩子缠得头疼,自是不肯,言语间大有要随着过去坐一坐的意思。
真论算起来,整座山庄寸土片瓦莫不是李家私产,这当中哪一间院子李家的小少爷去不得?
却还是被温言拒绝:“实在不兴这样,真不见了你,大家却不要急坏了?”
一边说,还将目光向他身后的小仆略略一扫。
可惜速喜并非说话有些分量的妈妈,只有低头恭敬地侍立在旁,一言不发。
李岫越则将两条胳膊在胸前抱起,摆明了不愿松口,遂遭秋醒好生哄道:“我现陪你下山,也还带你上屋里玩儿的,只等到午饭后,我亲去接你好不好?”
“下午就要回家了。”他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在饭后睡上一睡,于这闲长春日实在是辜负。
“唉。”
心软的小少年是决计拗不过嘟着脸蛋的倔小孩儿去的。秋醒无奈极了,也只能一手挎花篮,一手带起这不省心的少爷,走到院落近前时回头对速喜道:“可否请这位小兄弟替我报个话,就说你们少爷在……最西头那间院吃盏茶。”
速喜闻言看向主人,李岫越立刻冲他摆手:“愣着干甚,快去!”
自己转头就跟着秋醒进了西面的小院子。
眼前光景徒然安谧起来。
青瓦石墙下疏疏立着几株石榴树,浓绿衬起灼红,凉荫半投进一池浅水。
正堂的菱格门扇紧闭,庭中只一个素衣小婢持了帚与箕正洒扫。静日里无风无尘,檐下悬垂的大串碎玉子亦懒得作响,唯听棕苕拂地娑娑,倒催人犯懒。
李岫越打个哈欠跨进西厢房门,在屋中各处探望一番。
确实不比自己住的正院更敞阔,故而日常读书习静处只拿一架三扇开合的纸绢屏风与陈设四仙方桌的外间隔开,再向里便是绣幕垂蔽的深闺。
“王姐姐,我就将花采来了。”秋醒抱了李岫越坐上靠墙一把玫瑰椅,请他稍候,自?起小竹篮绕过屏风:“有幸请昨天那位小公子来坐,一路走得也热了,先端些凉糕给他消消汗罢。”
李岫越正欣赏屏风上那一塘水墨的虾,便见一位面貌富态、笑意可掬的年轻媳妇托着两小盏浸了沙糖水的甜食并一铜盆清水走到近前行礼:“奴婢见过岫越少爷。”
“喔,你认得我?”李岫越本以为她是秋醒从九和带来伺候的老人,听了这话定睛一瞧,竟也觉得这妇人眉眼间是有些熟悉:“我看姐姐面善,却不知在哪里打过照脸?”
那媳妇就欠身道:“少爷说笑,奴婢随夫家姓王,今儿还是第一次来您近前伺候呢。原是在大管事手下办差,多亏做活仔细、又粗懂些算学,这才经三爷要来服侍秋公子。”
怎么又同小叔叔扯上干系?
李岫越净过手,剜下一勺糯口的凉糕细细嚼,还待思索,正巧秋醒换了衣裳出来,腰间仍挂着玉葫芦,豆青色抹胸将上身裹住,一袭窄袖的杏红对襟褙子罩在紫檀交窬裙外,通身看去十分显人白净。
他本就喜爱美人穿裙装远胜其他,不由双目闪亮称赞道:“阿醒,好合衬的一身!”
王家媳妇也热切招呼:“公子快来,当真是莫大的因缘,您口中这一位正是我们二爷家的小少爷呀!”
两人各听了,却是一头乍惊转喜、一头迷茫更甚。
秋醒见李岫越难得目中懵懵然,当先肃正神色上前拜谢:“秋醒代父再谢令尊大恩。年前家父遭人构陷,携我仓促出走,正是承蒙令尊收留在此,这才等来洗脱冤情的一日。昨天刚对王姐姐说‘一缘一会’,现在看却不尽然。岫越,我自知力微言轻,家世亦不堪相较,但……既然天意在此,日后凡你开口,我总愿尽力试一试的。”
李岫越一时无言,只跳下来按住他的双手,心中亦震撼:竟不知与他有这些前缘在;片刻后又惊疑无比:那“住在山庄的朋友”必是秋三长老无疑了,何时我爹还有这等能耐呢!
随即想到那秋梅生一向迂腐古板得紧,还要他日后心甘情愿把阿醒许给自己,礼数却不能废。因问秋醒:“既然合该咱们相识,我须早去拜会伯父才好,不知道现在便不便宜?”
秋醒摇头浅淡地笑:“怕是要辜负你的心意了,爹爹已经先回了九和整顿门下弟子,前几日倒回来看过我,说要等家里安排停当才接我回去。”
李岫越立刻追问:“那你岂不是已经住了些时的,下山看过不曾?伯父有没有说还许你在这儿住多久呢?”
秋醒道:“已经住了四五个月份,还没怎么出门逛。”
李岫越拊掌笑道:“来了永春一定要去城中看看的,今后你得空可多下去找我,我带你出去玩。”
王家媳妇适时打岔:“少爷、公子快坐,这糕若再放一放,吃起来就怕不美。”
秋醒便拉他分坐在贴墙的半圆桌两边,各执了自己那一盏静静吃下。
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