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即将早、午餐合成一顿,用餐时间也因此延长到了下午两点半。许多学生和上班族在忙碌了一周之后,周末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和三五好友约上一顿早午餐。十点正是黄金时期,陈原落座没多久就发现门口的队伍越排越长。服务生上菜的速度实在算不上快,东升的烈日逐渐西移,将Yin影全部拉到了唐舟那儿。
他捧起新鲜的咖啡尝了一口,说:“我以为手磨咖啡总会有点涩口。”
唐舟笑逐颜开,“怎么样?这一家很特别吧?口感醇厚且不酸涩。”
陈原坐在太阳底下,头发丝都被照成了浅褐色,唐舟看他几乎要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于是问他:“很晒吗?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
“没事……我往你那儿挪挪吧。”
放在户外的椅子一般都由铁打造,耐得住风吹雨淋,吸热自然也厉害。陈原刚抓住椅子的扶手就被它烫到了指尖,他从椅子上站起,试图用脚尖勾住蹬腿,余光中一只抓着餐巾纸的右手却伸了过来。
唐舟伸长胳膊,隔着餐巾纸握住了一边扶手,将椅子径直拉到自己身边。陈原说了句“谢谢”,提起地上的书包在椅子前坐下,然后将自己的餐盘端到跟前。两人挤在一小块树荫底下,他拿起一旁的餐刀,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唐舟的胳膊。
“是不是太挤了?”他赶紧将手臂贴向身体,好似一只努力收起羽翼的麻雀。
“不挤,刚刚好。”
他看到唐舟将右手的叉子递到了左手,若无其事地叉起一块草莓。
结完账出来已经快到十二点了,陈原捧着没喝完的咖啡杯走出餐厅,被正午的烈日晃得眯了眯眼睛。学校旁便是一望无际的密西根湖,湖旁砌满了大小不一的岩石,其中有些石块被学生用喷漆画上了奇形怪状的涂鸦。他们沿着湖边供行人行走的小道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尽管烈日高照,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却是万分凉爽。一群学生模样的人骑着山地自行车从自行车道上滑过,湖中央停着几艘私人游艇,有的在垂钓,有的正躺在甲板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今天天气正好,陈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照了几张湖景。天空中白云滚滚,好似堆积在一块的、层次分明的棉花,他刚抬起头就撞上烈日,只得闭上眼睛胡乱抓拍几张,然后躲到树荫下挑选起来。
“发给我爸看看,他从没出过国。”
唐舟看到他选中相册里的照片,全部发送给了一位微信好友。
“等你毕业了,可以请他来参加毕业典礼。”
陈原收起手机,有些可惜地说:“他要照顾我妈,估计没有时间。”
唐舟不动声色地问:“你妈妈生病了吗?”
“是啊,阿尔兹海默症,她早就不记得我了……”陈原似笑非笑地说:“不过她倒是记得养老院的陪护。”他下到湖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感叹说:“到现在我都想象不出来,如果她知道我出国了会是什么反应。”
湖面波光粼粼,好似由无数片Jing致的菱镜组成。唐舟跟着站到一块凸起的石块上,陈原突然转头问他:“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家条件艰苦?”
唐舟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起码在他的记忆中,大学时期的陈原总是在打很多份工。陈原将视线投向和湖面相接的天际,两种颜色不相似的蓝色紧紧相贴,仿佛两道来自不同湖泊、却试图融合在一起的波浪。
“我妈以前一直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创业初期什么都得亲力亲为,家里的亲朋好友最爱唱衰她,说她要是和我爸离婚就是自讨苦吃,没想到离婚后她就迎来了高光时刻。”陈原淡淡地说:“零几年的时候身家能有八位数,在我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时间果真能够抚平伤痕,如今再说起这些事情,回想起王雅丽和他之间的种种,好像也不会觉得那样伤心。
“后来家里总有亲戚造访,想要借钱。她拿我当挡箭牌,一年四季都说我要备考,拒绝任何人造访。”想到这儿陈原不禁笑了笑,“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退休后她就把钱全都捐了,而且还是以匿名的形式——以前我以为她只是对我刻薄,没想到她对自己也这么狠。”他开玩笑道:“你说当初她要是能给自己留一点钱,现在也不至于让我来给她交养老费了。”
一地鸡毛被陈原隐去细枝末节,以一种陈述的语气缓缓道来,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被好整以暇地隐藏在平静的湖面之下,站在湖边的人朝湖面俯瞰时是发现不了端倪的。
他从石块爬回人行道边。
“我这样说可能很自私,可是自从她生病了、忘记我了,我好像才能学着放弃掉那些’想要被她看见的’的想法和欲望。”陈原莞尔一笑,不知是不是被太阳晒的,他的脸颊稍稍泛红,好似感到一点羞赧,“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很扫兴?”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告诉我这些。”唐舟低声说。
“尽管我家是这种情况,我还是会希望别人能够家庭美满……”陈原垂下眼皮,“所以看到你和家里闹成这样,我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