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写给他的纸条。
[粥放在冰箱冷藏柜的二层了,记得加热了再喝。]
陈原将纸条揉成一团揣进外套的口袋里,走到厨房随便拿了些吃的放进微波炉中。
唐舟终于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从卧室里跟了出去,沉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陈原听到他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即刻又恢复成平静如水:“好些了,退烧了。”
“你刚睡起来吗?”
“嗯。”
“量过烧了吗?”
“三十七度五。”
“那还没有退完。”唐舟说:“再休息两天吧,看看情况。”
陈原点点头,“好。”
微波炉停止了转动,陈原没等它的提示音响完就匆匆拉开门,拿着碗闷头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唐舟看着他低头从自己身边走过,碗里只装了两片干巴巴的吐司面包。
蜗牛
70.
陈原是周三下午搬走的,他留下了两张纸条,一条给周周,一条给唐舟。
给周周的那张纸条上字更多一些,他叮嘱周周要好好学习,不要惹哥哥生气,还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十分繁忙,所以只能辞掉家教的工作。不过如果周周有急事,或者只是想要找人说话,还是可以给他打电话。
给唐舟的上面只感谢了他这段时间一直让自己借住,知道自己给他们家添了不少麻烦。陈原将纸条贴在一张储蓄卡上,卡里存着唐舟发给他的所有工资。
之前他和唐舟讨论过搬家的事。唐舟让陈原一旦确定日期了就告诉他,自己开车送他过去。陈原当时还开玩笑说:你送完我,我还得回来把自己的车开走,还不如我自己搬呢,等我搬完了再请你过来做客。
陈原将客卧的地板拖了一遍,又洗了床单被套,烘干后平铺在床上,还不忘擦了擦自己的书桌。临走前,他检查了客厅和洗手间,确认没有落下物品之后,合上角落里的行李箱,坐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
马路两旁种着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几位工人正拿着高枝剪修剪着绿化带里新生的灌木。陈原的体温还有一点偏高,所以他开得比较慢。电台里正在播放悠扬的抒情歌,他的后座和后备箱里各塞了一个行李箱,电脑包放在副驾上,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陈原的购物欲一直都不旺盛,他总是告诉自己,东西不需要买太多,够用就行,否则搬家会很麻烦。
房东老太太已经在楼底下等他了,陈原停下车先去找她领钥匙。老太太看到他很高兴,远远地就开始冲他招手,等他走到跟前了,握住他的手腕问他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陈原不想给她添麻烦,便婉拒了她。
老太太领着他爬上楼,打开门后开始手把手地教他怎么使用煤气灶台,电视和热水器的遥控器。陈原耐心地听着,时而点点头。两人在客厅内讨论空调用电时,他忍不住走到身边正正方方的小窗户前,朝窗外看去。
老式小区的建筑都不超过六层,高大的法桐为三楼以下的居民提供了天然的避暑场所。爬墙虎覆盖在灰褐色的建筑上,变成一层春意盎然的天然皮肤。以往无论是从家里的窗口,还是酒店的窗口往外看去,陈原看到的大多是钢筋水泥。
“你的行李呢?”老太太问他。
“放在车上了,还没来得及拿。”
“喔,你的东西多不多?”
“不多,一趟就能搬完。”
“那就好,我们这里没有电梯,我怕你提不上来呢。”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小区离地铁站很近,你往南边走个十分钟就是入口;北边是集贸市场,一共有三层,最下层是卖水产品的,二层是蔬菜,三层是活禽区,主要是卖鸡鸭。公交车的话,你得先过条马路……”
老太太噼里啪啦重复了一通陈原早就在网站上浏览过的信息之后,忍不住讪笑两声,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唠叨。她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细缝,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仿佛道道迷你的沟壑。
听说喜欢笑的人容易显得老态,难怪以前会有人夸王雅丽不显年纪。她六十岁的时候去开董事会,仍旧穿着黑色的低跟皮鞋,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手提一个红艳艳的牛皮挎包。不过那都是她神志尚且清醒时的事了,阿尔兹海默症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让她变成一个狼狈的小老太婆。她的头发变成一团灰色的干枯稻草,身高和体重开始急剧缩水。她再也无法挺直脊背,高高扬起自己的下巴。
陈原自小就不敢和王雅丽对视,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犹如鹰隼,一个余光便能将人从头到脚看个底朝天。一夜之间,被剥夺了攻击性的瞳仁好似蒙上一层铅灰,她双目无神,只会怔怔地望着陈原,咂着嘴巴问:“你是谁呀?”
王雅丽刚生病的那段时间,陈原会经常去看她,他并不会像医生所建议的那样一直陪她说话聊天,只是坐在客厅半掩的窗帘边,沉默地望着自说自话的母亲。他就像以往的王雅丽盯着自己一样盯着她看,似乎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