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暗,室内烛火黯淡,花千遇走到床榻前除去外衫和衣而卧,双目闭合,不久后听到外面的细微开门声,法显就住在隔壁。
她翻了个身,连日赶路的疲倦身体,无有多少睡意,纷扰不安的脑海中想着怎么去处理法显的事,倘若他一直都跟来,去敦煌的后续计划可能会因他而出变动。
然而她最担心的还是再和法显继续待下去,会控制不住心底情意。
本来已经回归平静的心,隐约又有悸颤,以至于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要不再麻烦谢若诗帮忙支开法显,她趁机离开。
恍惚中升起诸多念头,随夜渐深愈发困倦,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法显见她睡着,起身打开柜门,拿出一床被褥和草席,打了一个地铺。
一夜无梦,临近清晨耳畔传来若有似无的诵经声,清润缥缈,似乘风裹雾,睡意朦胧的意识到法显在上早课。
她侧过身,惺忪睡眼半睁着,视野里是一道端坐的白影,室内一片昏暗,天还未亮,缓缓闭上眼又睡沉过去。
清晨,天光透亮。
在大堂用过早饭,花千遇出了一趟客栈,法显也要跟来,知道撇不下就由他去了。
两人来到清河县外围,此处多是低矮房舍,几间商铺紧挨相临,门庭冷落。
花千遇停在一间挂着木字的铺子前,转头望来叮嘱道:等我片刻,我去拿一件东西。
话落,便走进去。
法显目光犹疑的望向商铺,虽挂着木字瞧着并不像木匠居所,门前未有刨花木屑,可见所见非实。
人趋利而往,江湖人心险恶则更胜一筹,为谋利道上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买卖,未免被朝廷发觉,通常会用普通商铺挂头做些伪装,实际上另有买卖,那么这间木店便是如此了。
正猜想她停在此处用意,就见花千遇迎面走来,手里多了个木匣子。
东西拿到手了,我们回去吧。
法显看她面带喜色,目光落在木匣子上,问道:这是何物?
花千遇唇边笑意加深,有一丝精明算计,以及轻松的意味,直言道:昆仑神镜。
法显眼里极快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转变成恍然。
真品此刻尚还在天台寺,她拿的只能是赝品。
很快,便想到了缘由。
施主曾说过有方法摆脱昆仑岛人的追踪,便是准备以假乱真,使其误以为寻到真的神镜而不再追捕。
豫州时再次相遇,不曾闻她被追踪原以为早已脱身,不想脱身之计设在此处。
花千遇点头道:昆仑岛为寻回神镜出动大批人手,本来岛上人烟稀少,离去诸多人手防卫薄弱,恐会被有心人趁虚而入。
他们有此顾虑,若是寻到神镜必定先返回昆仑岛,只会留下几人继续追击我,到时再解决便是易如反掌。
法显却是微微拧眉道:神镜世所罕见,难以伪造,若是被昆仑岛人识破,怕是后患无穷。
他所言,便是此计策最难的一点,昆仑岛人世代守护神镜,又怎会无法鉴别神镜真伪。
一旦被察觉其中有诈,再想脱身就难了。
花千遇一脸神秘的摇了摇手里的木匣子道:此事早有预料,到客栈之后你就明白了。
听她的语气,好似笃定昆仑岛人看不出来神镜是伪造,但是世间真的有人可以仿制出昆仑神镜吗?或者说是否有材料可以制作,神镜的奇特之处在于鉴照人心的镜面。
若想昆仑岛人识别不出,镜面必须要根据人心变化,而变幻景象,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法显心底存疑。
两人回到客栈,花千遇打开木匣子,里面放置着一个银白镶紫金的镜子,镜面虚实不明,玄妙寂绝,非同凡物。
从外观造型来看,与昆仑神镜一模一样,毫无差别,如此便有八分神似。
真正的难处是在于镜面可否见人心,若不然哪怕再像亦是无法达到效果。
许是清楚他心里想什么,花千遇拿起镜子递给他,道:你看看镜面。
法显接过目光落在镜面上,刹那间,缭绕的云雾缓缓散开鉴照其影。
只望一眼,神情便微微一惊。
确实和昆仑神镜如出一辙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在镜面上看到影像,若非之前亲眼所见神镜显出异像,他也难分真假。
此镜送还昆仑岛,除非圣子开启神镜预测旦夕祸福,不然便不会发觉是赝品。
等察觉神镜有假恐怕也是多年以后了。
只是
法显眉心又悄然皱起,面上神情是花千遇所熟悉的不认同。
赝品终有被发现的一天,那时面对盛怒之下的昆仑岛人,施主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法显眉间越皱越紧,劝告道:依贫僧之见还是将真品还于昆仑,从此息事宁人。
这是最妥当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