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有个厉害的地方在于,人人都听说过,人人也都为它添砖加瓦,却从来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造谣者又是何人。
贺然回到宿舍,对何静华说,他想和陆知寒做同桌,因为她是第一名。那时候,不知道从谁开始的,很流行家长偷偷砸钱让老师给自家小孩安排个好同桌的风气。
初中那三年里,陆知寒的同桌非富即贵,有整天对她流熏臭口水的土财主傻二代,也有精致娇气的一碰就哭瓷娃娃大小姐。
从来人没有问过陆知寒,她究竟想不想要那样的同桌,想不想跟那样的人做好朋友。
幸而,流水的过客同桌,铁打的沈桐舟。不管她左边坐着谁,沈桐舟永远做在她的右边,陪着她度过寥寥岁月。
他是她艰难的人生路上,为数不多的珍贵礼物。
可是,因为贺然,陆知寒失去了这份礼物。
他们两个从幼儿园开始,从小到大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同桌,却在十五岁那年突然分开,此后渐行渐远,再也没有过那么亲密的岁月。
贺然和陆知寒成为了同桌,可是她却一如既往,冰冰冷冷,客客气气,疏离得像住在广寒宫里的嫦娥,而他是人间一只丑恶的癞蛤蟆。
贺然尝试过各种话题,嫦娥仙子都不怎么感兴趣,最后他主动和她聊起沈桐舟的一些趣事,终于赢得冰山美人真真切切的回眸一笑。
愈是这样,贺然愈讨厌沈桐舟,可是他只能把那份厌恶深深掩埋在心底。为了和陆知寒有更多的话题,也为了弄明白她到底看上那家伙什么,贺然开始主动接近沈桐舟。
获得一个少年的友情实在太容易。
奉承他,顺从他,为他两肋插刀,为他赴汤蹈火。阔气地送他痴迷的游戏装备,辛苦地为他翘晚自习打掩护,特意研究他喜欢看的书和电影,不经意间真诚赞美他心底的的那个姑娘。
而获得一个缺爱女孩子的芳心更加容易,你只需要无条件对她好就行,最后哪怕你黑得像一块烧碳,她也会自动为你涂上纯白粉底。
只是陆知寒虽然缺爱,但她已经有了珠玉在前的沈桐舟。无论贺然如何努力,在她心里,都只是沈桐舟的好朋友,因为沈桐舟,她才待他比旁人多一分殊遇。
贺然通过沈桐舟渐渐真正了解了陆知寒,她并不高冷,生命力旺盛,他们混熟以后,他反到觉得这女人其实有些聒噪。
贺然讨厌吵闹的女人,唯觉得陆知寒十分亲切可爱。
她的优异成绩,更像是出自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上漫不经心的努力。陆知寒本人及其随心所欲,除了上课稍微听听,平日里并不勤勉,凭良心说,可以称得上懒惰了。
甚至,连家庭作业,都一直是沈桐舟帮她抄写。
沈桐舟会写两种字体,一种如他本人,刚劲有力,笔走龙蛇。另一种则如小家碧玉,娟秀玲珑,与陆知寒的字迹分毫不差。
贺然内心侧侧,是有多喜欢一个人,多了解一个人,才会让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少年,愿意放低身段,刻意去模仿她的笔迹,在经年累月中,渐渐临摹得与真人无异。
十五岁那一年,气温下降得很快,秋去冬来,日暮渐渐缩短。最后一节课才刚刚上到一半时,黑夜已经吞噬了半片天空。
下课后贺然一如既往地邀请沈桐舟去住的地方一起看书,何静华也早早为他们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沈桐舟却道有事推辞了。
寒风瑟瑟里,贺然一路尾随沈桐舟走到校外,看到他骑上一辆自行车,寸步不离地跟在一个浅蓝色的身影背后。
陆知寒,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夜灯下的少年裹着厚厚的风衣,身影修长,俊美白皙的脸上堆着如莹莹初雪般的温柔笑意。在簌簌晚风中伸出手指,追逐着去触碰少女飞舞的黑色发梢。
我回到家都八点了,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陆知寒轻轻按着刹车,放慢车速,偏过头看着沈桐舟依依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她对他展颜一笑,顾盼生辉的眉眼里都盛满了情意和欢喜。
不如我就住在你家里。沈桐舟没皮没脸道,驱车赶上陆知寒,两人在同一水平线上,他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沈校长会打死你的。
那我跟他说我今晚和贺然一起睡觉。
贺然定定站在灰暗的树影旁边,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同行的背影渐渐融入深深夜色,漆黑的眼里只有一潭死寂的湖水。
以男配(我其实想叫他反派)的回忆展开回忆路线,不知道是否会抹杀男主和女主的存在感。
因为在沈桐舟和陆知寒年少时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只有贺然一个人知道他们离别的全部真相。
当回忆结束,就是女主的视角。
知寒: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