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烦我了。”
“我就想陪陪你。”
“谁跟你说我要人陪了?”
“真不要人陪?”
褚飏对着花盆苦着脸,忽然一愣,怎么回事,怎么成了打情骂俏了?
“行了,别再提了。”褚飏心里一阵烦乱。
冷琛看出他烦,改口正色道:“不提,不提,以后都不提,这事一点不值得往心里去,压根不配。”
一下子褚飏更烦了。这气氛下,冷琛没有读懂他的烦,更加重了他的烦。
他拍拍两手站起来,朝墙上的挂钟瞟了一眼,一面朝洗手间走,佯作轻快地呼口气,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该下班了。”
“急什么,才几点,一天里最晒就是这时候。”冷琛急转方向,把拖鞋趿拉出一股冲锋的架势。
其实褚飏并非急不可待,但话又似乎必须这样说。才搬出去多久,他发现他已添了不少心眼,原来他也不是不享受被人小心翼翼围着转的滋味啊,果然,占据主动就是舒服,倘若反过来,是他患得患失巴着冷琛……有点意外,他脑海里恍然浮现出“安全感”这个词。
谁有选择,谁才安全。他怎么到现在才领悟。
冷琛确实太了解他,曾一度以为他的反应皆可预料,凡可预料,必无威胁,不就是闹闹别扭,顶多一阵,总会翻篇儿,忧什么,有什么好忧;万没料到,有一天他成了无可把握。他的一举一动在冷琛心里屡掀波澜,冷琛预判不了,难免胡乱解读,越解越乱,越乱越解,大概人都是这样掉进执着的陷阱,放不下,松手比死缠难多了。
褚飏到卧室收拾衣物,一会儿又绕回客厅,反复几趟,冷琛始终不错步地跟着。
“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这时不止语气了,他连神情都带着乞求,“我知道你没兴趣见那个白眼狼,至少容许我感谢一下吧,麻烦你这么多天……”他多想再次摸清褚飏心底的脉络。
“请客就免了……”褚飏话说一半,桌上手机震了起来。
于兆禹终于不玩失踪了,磕磕绊绊发来好长一串消息,总结大意就是,他对自己的不地道行为感到非常抱歉,他是真的被惊到了,完全没想过的事情,当时脑子一定是搭错筋了,觉得冷琛不在家,他单独和褚飏相处不合适……可是跑走之后他又十分懊悔,想回来,不知怎么解释,尤其收到冷琛的语音,句句都让他意识到他究竟是办了一件多么伤人心的事。
他诚恳地向褚飏道了歉,也道了谢,说:【飏哥,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两句。】
褚飏:【没事。你把你哥的号加上吧,以后有事还是找他,合情合理。】
于兆禹:【你别删了我啊,飏哥!我真的不是有什么偏见,我就是……】
就是什么他到底也没说明白,褚飏也无心追问。褚飏差点就对他坦白,我和你哥已经分手了,不是你以为的关系,没什么合适不合适。可若真没什么不合适,何必来帮忙圆这一场戏呢,想想更莫名其妙。
异性恋的世界里总有一种说法,叫离婚不离家。他和冷琛在一起十一年,说分手,和离婚也没有分别。别看他们都离了家,却人手一把钥匙,随时回来。是因为他们没有分这个家,没有把这个归你那个归我,所以其实从未离婚?
总有个地方可以回,总有条退路可以退……怎么好像那两个字仅是在嘴上过了过瘾?
在他们之间,分手不是一锤定音的结果,倒像个过程。可过程随时可变啊。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不动了,一个不再急着走,一个不再急着留。
安然又默然地待了一会儿,太阳西斜,渐渐扫到阳台边褚飏的眼睛。光没有晨时那么刺目,褚飏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宛如一个小巧灵动的百叶窗。把“窗”向前推,胳膊伸直,他努力却徒劳地想要攥住那光,哪攥得住,光从指缝间溢出来,某个刹那,他撞见了彩虹。
“秋天真要来了,”像忘记身后还有冷琛,褚飏低声喃喃着,“再下两场雨,要添外套了。”
就是这个季节,这派阳光下,十一年前,他们第一次走进彼此的生命。
冷琛几次想说“让我再追你一次吧”,没说出来。
但似乎没说,褚飏也感觉到了。不然他怎么又改了主意,答应与冷琛共进晚餐。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回邱维钧那儿住。
“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邱维钧见他却是这么一句。
“看来你的直觉也不怎么准。”褚飏不当真地笑笑。
“我的直觉说,你早晚要搬回去。”
“我记得你前不久才说过,让我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建议不一定都被采纳,也不一定保证就对。”
“敢情你是两头堵,”褚飏摇头唉一声,“那你问问你的直觉,我该不该搬回去?”
邱维钧觑着褚飏,看似想了一想,其实是在诧异褚飏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感情的事,从来没有该不该,只有想不想,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