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鹌鹑一样被父母夹在中间和新郎官道喜的时候,抬眼看到了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女人。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头发是波浪卷的样式,随意地披散在肩后,脸上挂了一个金色的细边眼镜。按理说这般斯文的人是不会引起我的注意的,可是她翘着二郎腿,手里还夹了一根烟。
她后面是个内嵌的玻璃柜,从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我今天的打扮,一头到肩膀的直发,刚刚染回来的黑色,是被父母勒令染回来的。之前也只不过是红棕色而已。
今天不仅是我堂哥的婚礼,下午还是我的相亲宴。哧,相亲宴,我看是鸿门宴还差不多。可是我没胆子拒绝这个见面,也正如我没有胆子拒绝被染回黑色的头发。还被剪短了一节。刚剪过的发梢有些发硬,挠着我后颈处的皮肤,有些痒。
可是婚房诶,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黑色的带些花纹的裙子,升腾的烟雾绕着她冷白色的皮肤。我偷瞄了她好几眼,在又一次装作不经意的抬头时候,还是和她对上眼神。
她周围坐了不少人,都是我无关紧要的一群亲戚,前面也站了几个人,那目光透过纷扰嘈杂的人群,就和我对视了。
我怔了一下,躲闪开了眼神。
我其实问过堂嫂为什么要和堂哥结婚的,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不怎么白的皮肤,北京猿人稍微进化一点的长相。不是我说,确实是配不上堂嫂的。
她笑了笑跟我说,女人么,不都是要嫁人的。
我摇了摇头,还是祝她新婚快乐。
回过神来,再看过去的时候女人已经离开了,两方的亲戚都在,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记得她细长的眼尾涂抹的是粉色眼影。
下午被押解着赴宴的时候,我妈让我贴住后颈处的纹身,两条小鱼,一红一黑的样子。我拧着不同意,她也作罢,只是让我穿个高领毛衣,不要被男方看出来。
像是一个被挑选的货品。
怎么说呢,对方家里是所谓市区的,有几套拆迁分得的房子,所以可能也多少沾了点味,跟我聊天的时候总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味道。
首先是男的开口讲话:你好,我们呢这次的目的也是很明显的,那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婚后我希望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嘛,凑成一个好
我听着这张狗嘴里吐出来的猪话,有些懵住,我妈在旁边打着圆场说些漂亮话,仿佛迫不及待似的要把我这个滞销产品给卖出去。
没意思。
还被迫加上了微信,头像是他本人。
让我想起网络上的一个梗。
头像是我,不满意吗?
在听到对方和我妈讨论什么日子好可以结婚的时候,我实在坐不住了,突然站起来。围坐的一圈人被我的动作惊到,都没了声音。
我抿了抿唇,小声地说:不好意思,上厕所。
我离席而去,推门的时候还听见了屋子里欢快的笑声。
我在洗面池旁边,看着镜子里装扮的文静的自己,感到有些恶心。
我捧起一汪水,往自己脸上浇。今天上的淡妆防水,我还带了补妆的。刘海有几丛被弄湿,成了一簇一簇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从镜子里看见了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
我其实有一点想问她的眼影到底是什么牌子,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太多的晕染开来,转念一想可能是补过妆了也说不定。
然后我又一次同她对视了。
周围不再是熙攘的人群,这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我转过身,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准备出门,就被她拽住了手腕。
口红没补。她声音好冷,还带了一点沙,我朋友也有抽烟抽得嗓子糙糙的,但都没有她的声音好听。
我愣了一下,慌乱地点点头:哦哦,好
然后一摸包发现常用的口红不在常在的位置。我发誓我不是故意找不见的,在包里摸了半天,她还站在原地看着我,我张嘴,声音好小:我好像没有带。
这么个开头,好像拙劣的搭讪。
她轻笑一声,从包里摸出一根口红,问我:用过的,不介意吧?
我我有些被吓到,还是回答道,不、不介意
她跟我说她的口红颜色有点深,薄涂一层就好了,我点点头,闭上眼睛让她动作。
唇上一阵轻柔的触感,再睁眼她已经退到一边,她笑着看我,说:抿一下唇。
我抿了抿唇,有些手忙脚乱地道了谢,跑出了洗手间。
她靠近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檀木香,但又没有那么刺鼻。我向来喜欢甜甜的味道,这次第一次让我觉得,冷香的调调,似乎也不是很糟糕。
回去的时候,家长们的对话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对方的妈妈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有些不寒而栗。
怕不是已经算计好了我怎么卖的。
哪怕是猪肉昂贵的时候,猪也不是珍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