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酒……为何,为何如何上头……以前我明明一口气,连干三大坛子照样抚琴舞剑不在话下……今天,怎么……”话未完又呆愣地望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没事人一样的姬丹与荆轲,拍了拍脑门,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你们俩怎么好好的?不可能……难道,难道酒有问题?”
“对不住了,大当家。我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不过你放心,此药不会伤身。”
荆轲说完,高渐离果然急了:“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大当家,且听我一言。黄金台此次来势汹汹,虽然我们暂时获胜,可你也知道这是因为我们钻了他们的空子,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倘若他们再集结Jing锐来一次强攻,就寨子里这点人,能抵得住吗?所以,我和荆轲商量了一下,黄金台的目标是我,只要我主动回去,他们便不会为难你们。当然,我兄长这个人反复无常、未必可信,为防万一,我和荆轲会将所有人藏进山寨的密道内。如此一来,即使他言而无信,也可保你们无性命之虞……”
姬丹尚未讲完,高渐离便急吼吼地插话:“所以,这就是你们俩想了半天做出的决定?所以你们俩就可以不顾大家的意愿,把我们都迷晕了,然后自作主张跑出去送死?你们觉得自己这样很义气,是不是?”
情不自禁地面向荆轲,高渐离越说越激动,不知是酒意亦或是情绪催动,眼尾一片通红:“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大家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想过,可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荆轲攥了攥手掌,沉声道。
“我不相信……一定还有别的出路,一定可以的……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大家一起逃,大不了另找个山头就是了!”
荆轲摇了摇头:“高兄是燕国贵族,黄金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相信你比旁人了解得多。你当真觉得这么多人都能从他们手里逃出去?”
高渐离哽住,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是啊,像荆轲那样武功绝世、行事谨慎的高手躲躲藏藏这么久尚且没能逃出黄金台的魔掌,何况还是寨子里这一大帮子兄弟?
而他作为黑风寨的首领,首先要顾及的应是手下这些兄弟及其家眷,不能轻率,更不能任性,必要时甚至做好丢车保帅的准备,而荆轲和姬丹便是要被他舍弃的那个“车”,可是……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荆轲,你答应过我,要把你这一身绝学倾囊相授……现在我连一套完整剑法都没练扎实,你不可以走……”高渐离哽咽着,几欲落泪。
荆轲抬步上前,微微蹲下-身与对方平视,一向淡然的目光中透着内疚与不忍:“抱歉,我食言了。”说着,指如闪电,点了对方的昏睡xue。
高渐离彻底陷入沉睡,荆轲伸手将他的身子轻轻扶正,倾身凑到他的耳畔,微微启唇:“珍重,我的好兄弟。”
自此,不问前路,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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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狂风渐起,呼啸着在山谷间回荡,如万鬼同哭,将枯枝落叶同地上的残雪一起席卷一空。
姬丹与荆轲双双来到山脚下时,太子丹正迎风背着手站在路口,身旁只有一个秦舞阳。
但是姬丹心知肚明,周围的密林间、草丛里一定还埋伏着黄金台的顶尖高手。
脚步停在六尺开外,姬丹抬眸望着眼前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从前的她在太子丹面前无一不是顺从而卑微的,甚至根本不敢正视自己的兄长。
可现在,她当然敢……不光敢直面对方,更敢于直言与反抗。
太子丹背着手瞟了一眼荆轲,又趾高气昂地看向姬丹:“看来你们俩还算识相,知道螳臂当车的道理。”
“既然我来了,那么你也要信守承诺,放过黑风寨的人。”
姬丹讲完,太子丹哈哈大笑,像是听见了什么滑稽的事,眼里尽是冷嘲热讽:“我的好妹妹,你莫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你觉得就凭你现在的处境,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然而就在他把话说完,蓦然间听到姬丹的一声轻笑时,脸色刹那间变黑:“笑什么?!”
“一国太子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却恬不知耻、洋洋自得,难怪当年称雄一方的大燕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我在替燕国黎民百姓而笑,替燕王室的列祖列宗而笑……”
“闭嘴!你这个贱人竟敢对本太子出言不逊!”太子丹恶声恶气地打断,额前青筋暴跳,表情狰狞。
“太子殿下慎言。”荆轲听不得姬丹被如此恶言侮辱,当即冷下脸。即使对方是姬丹的亲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国太子也不行。既然已离开黄金台,那么他亦不再是太子丹的手下,自然也就不用将其当作主上,更无需有任何顾忌。
姬丹面对羞辱,却坦然自若:“你我乃一母同胞、血脉相融的亲兄妹,我若是下贱,那么哥哥自己又能高贵到哪去?”
对此,她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比这更难听的更难堪的并非没有经历过,因此早就做到不怒不忿、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