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炎澈
玄灏站在城楼上远望夕阳中的沧溟城。
和严寒之地的崇文城不同,沿溟水和沧江而建的都市四季分明,气候宜人。这里绝大部分居民都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炊烟袅袅,华灯初上,祥和中透着浓浓的生机和烟火气。
“国师,”身着黑袍帝王缓缓上前,余晖在他的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上次来这里,还是应端木家的邀请,”玄灏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如今,怕是只有在史书上才能见到他们的名字。”
“蝶族联合端木,远赴沧溟建立诏月国,背离故土,盛极而衰,”玄夜语气谦逊,“国师教训的是。”
“陛下言重。蝶族身为神灵后裔,不顾守护北境的职责,蓄意掀起战乱,自封为王。”玄灏的真实年龄怕是比如墨还要年长不少,身为玄家长辈,清俊的中年人早已看淡了得失兴衰,“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然,国之不国,何以家为;覆巢之下,焉有安卵;”高墙上,年轻的国君负手而立,睥睨天下,“这个道理,怕是您也明白。”
玄灏躬身行礼,“臣自是明白,只是不知陛下……是否舍得?”
“北境诸民,皆为朕之子民;北境万物,皆为朕之所有,”冰蓝色的凤眸盯着遥远的北方,仿佛闻到血腥味的头狼,“若能以一城换天下之安,又有何不舍?”
玄灏笑了。崇文城众人只道夜帝得位不正,嗜杀成瘾,将反对者赶尽杀绝。却不知,这位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以杀证道的修罗道。
昏黄的烛灯下,如墨依旧在费力地帮玄夜批阅奏章。
今夜,皇帝在沧溟宫宴请百官。如墨给繁缕放了假,让小姑娘跟着玄烛一起去凑凑热闹,有玄霄跟着,倒也能安心。
他实在不想让玄家其他人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样。
如墨眨了眨眼,龙飞凤舞的字迹在汗水中晕开。玄夜丢给他的都是些沧溟城的繁琐杂务,城墙修筑、地基扩建、守军装备……往常一个时辰就能解决的工作,他用了整整两天。
“唔……”
毛笔掉到地上,伸手去捡却牵扯到了体内的巨物。如墨瞬间软了身体,瘫在书桌上,咬紧嘴唇将尚未出口的呻yin吞进肚里。
“大叔,你还好吗?”
如墨迅速抬头,顺着声音望向窗外,正对上一个半蹲在树上的黑衣少年。
陌生人没有隐藏自己的容貌,火红色的短发中探出一对毛茸茸的兽耳,金棕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荧光,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少见的西域口音,妖族,行刺?偷窃?探听?在这个时候?禁军呢?影卫和沈月都没有察觉?
如墨一边思考状况,一边去摸桌板下隐藏的匕首。
少年却无视了他的戒备,一个翻身落入窗内,趁着如墨还未反应过来绕到了他的身后。
“这是……烙印?”少年抚摸着男人脖子上的螣蛇纹章,语气从惊奇转为愤怒,“动用私刑,豢养妖奴,玄武神君的后代还有脸号称以德立国?”
如墨没有和少年废话,反手直刺对方要害。
他现在相当于半个废人,打斗全凭多年的武艺和妖族的本能,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好危险,好危险,”少年身轻如燕,轻轻一跃就后退至两丈远,“北境这地方太可怕了……”
如墨看着手上的血渍,皱起眉头,“你受伤了?”
“嗯,”少年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大叔,看在同族的份上,就让我躲下好吗?我不是坏人,只是受人所托来取被螣蛇族借走的宝物,谁知道这宫里竟然有个分神期的灵族……”
分神期的灵族?玄灏来了?
如墨还来不及细想,意识便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欲望侵蚀。
他上一次遇见同族还是在潇江之战的时候。如墨没料到邵北宸手下中有妖族,被妖血溅了一身,对杀戮的渴望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只能求卫岚敲晕自己,在事态恶化之前将他带离前线,直到把小皇帝勾上床才缓和了内心焦灼的原始欲望。
以同类为食的半妖,将他养大的女人这么说,你将一生都活在罪恶之中。
如墨打断了少年的自言自语,捂住发烫的左眼,“不想死就赶紧滚。”
“大叔……”
“刚过凝元期的狐族,就这么想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吗?”如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左脸上的伤疤横贯血红色的兽瞳,盯着少年的眼神仿佛捕猎的鹰。
被轻易识破本体的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刚才还病怏怏的男人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近他,英挺的五官,残缺的面容,冷漠而艳丽的薄唇紧紧抿着,锐利的异色瞳轻蔑地俯视着他仿佛在挑剔食物的价值。他穿着朴素的蓝灰色长袍,左颈烙着耻辱的奴印,却依旧如同一位归来的王者,每一步都迈在少年的心尖上。
生于涂山氏族的少年在西域各门派间游荡多年,抵达过归墟,见过许多传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