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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奶油饼干,于是抱着饼干桶坐在床边上,脱掉鞋子,盘起双腿。床上的兄长低下脑袋,图尔特只好把饼干塞进他的嘴里。
他一口一口地咬碎,最后舌头卷过图尔特的手指,显然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在学校的学习怎么样?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坐在靠门的位置抽着,小心避开了图尔特的方向,有没有很难?同学对你怎么样?
还是以前那样。图尔特在学校里小心翼翼地隐瞒自己的身份,这博得了很多人的好感,毕竟抛开背景,她也只是个可怜的文静小姑娘。
再加上她好学勤奋,没有人会拒绝和图尔特交朋友,于是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过图尔特还想把事情办得更漂亮,如果少校愿意帮忙,那么她的身份证明上的出生地就不会是红灯区了。
而不是现在这种拙劣的假证,使得她战战兢兢担心联邦的抽查。
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的。兄长咬着烟,长发垂落在眼尾,你只要专心做你的就好了,对了,下次回来,离乔瑟夫那个小子远一点。
图尔特当然也不会问为什么,她专心地吃着饼干,整整一桶都是她的,兄长是不吃甜食的。过一会,兄长偏过脑袋,你似乎长高了一点。
图尔特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裤子已经露出一截皮肤,她的身体从发育后就抽条似的长,买衣服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想跟少校出去。她忽然说。
兄长不太高兴地皱着眉毛,他连厌烦的表情都是带着某种媚态的,说得难听点这种气质是红灯区浸入骨子的风尘味,以后再说吧。
不,我下次就跟他一起出去。图尔特斩钉截铁,他会给我买新衣服的。
至少少校不会因为一件衣服要求图尔特陪他上床,而红灯区的男人们总是试图用任何一点生存物资引诱图尔特。按照少校的说法,前者是喜欢,至于后者,图尔特当然很明白。
我不准,我给你买。他很讨厌从图尔特嘴里听到别的男人。无论是乔瑟夫,瑞斯,路易斯先生,还是少校。
留着做学费就好。图尔特盘算得很细致,而且我在学校也要花钱的,我不能让别人看出我的来历。她才偷偷摸摸交了个男朋友,计划正在慢慢推进。
于是兄长不说话了,图尔特也就不继续问下去。每周教会学校会给学生们放两天假期,其余时间都是在学校寄宿,可对图尔特而言假期一点不值得被期待,这意味着她要在这种又烂又臭的地方忍耐两天。
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写作业,手上戴了个破旧的光脑,上面录入了她的学生信息。即使是买一个二手的光脑也是不小的费用,兄长其实一直觉得读书是没有什么用的,这回花很多钱,不过图尔特坚持的话他也就没有办法了。
他觉得既然在这种地方出身,无论如何也是拜托不了污点,像现在,图尔特在学校里不得不想方设法隐瞒自己的下贱出生。联邦随时可能抽查身份卡,她购买的假身份根本经不住查。
但是有少校就不一样了。
这才是他的打算,他们的目的只有身份而已,至于少校使的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语,使他感到极度厌恶,也许图尔特会对这种看上去和红灯区里的烂人们完全不同的家伙产生兴趣。
不要对外面的人产生兴趣,那些家伙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狡诈多端,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都是看不起我们的。
塞安哥哥。图尔特很少这样喊他,在他面前,她从来不装作乖巧的样子,这是我的事情,如果我做错了,我会全权负责的。
你承担的起?塞安卷着末梢蜷曲的发尾,眼帘耷拉,投出不赞同的光,啊是,我管不了你,你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可能我对你来说也是个累赘。
此刻他弯曲脊背,屈起一条腿坐在床角,海藻般绵密的黑发编织在苍白削瘦的脊背上,这个动作使他看上去更雌雄莫辨,他太瘦了,四肢甚至有些过长。只需要很轻易,就能把图尔特整个卷在臂膀里。
他的骨头也从单薄的皮肤里突出,两片坚硬的肩胛骨,喉骨下连接着筋脉,背后一截一截有规律地鼓胀起脊椎。这让他看上去像个退化的鸟类,去除宽大的羽毛后整个孱弱不堪。
图尔特没有穿鞋,穿着光滑的睡衣,赤脚踩在影子上:为什么要这么想?你一直都这样说,好像我发达了就会抛弃你一样。
她有点不耐烦,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塞安那些刻薄严肃的缺点她都可以忍受,唯独只有这个,他总是认定她迫不及待甩掉他这个污点。
是我救了你的命,不然你就冻死在冬天了。塞安盯着她那张微微发怒的脸,反而很安静,他不断强调着:我把你带回来,然后冻坏了四根手指头。那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可是我看到你缩在襁褓里哭,我一伸手你就抓住我的指头,天知道婴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活的,我给你什么你都吃,可能你上辈子是个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