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丁香花,会在哪里静待春天呢。
雪依旧在下,光线钻进视线之前,朦胧中是沈一凡的样子。他低着头,手捂着嘴巴,可是满满的喜欢都从眼里偷溜出来了,骗不了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单膝下跪的自己,正举着红色的绒布小盒子,期待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一凡在告白里,笑得那样好看,瞳孔是被阳光亲吻的琥珀,自己大力将人拥进胸膛的瞬间,幸福感好像百灵鸟婉转着喉头飞出了心脏,于是满世界的情话都比不上那句“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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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本站前往澳洲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PA111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温暖的光刹那间消散,季雨泽在机械温柔的女声中睁开眼。眼睛有些酸涩的痛感,他手指蜷在一起搓揉着,广播还在继续,“由4号登机口上17号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晃动了下僵硬的双腿,季雨泽慢慢起身。1118,很特殊的数字。他想沈一凡了。他以为一天是一万年。没想到离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万年。
那一刻,空中好像浮起了百合花的味道。他几乎想立马回头去找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但是又怕。沈一凡是他的软肋,他却做不了沈一凡的铠甲。
他狠狠抹了把眼泪。如果这病治不好,就让他留在这异国他乡。沈一凡从此不必再找他了,将余生耗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他哪怕再自私,再不舍,也不要这样。沈一凡这么好,肯定会有人喜欢他的。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您的手机等移动电子设备或者调至飞行模式……谢谢配合。”
季雨泽把手机放进口袋,靠在窗边,看着展开的机翼,阳光照耀着他的睫毛,投下小小的Yin影。
能遗忘旧爱的,新欢和时间里。都不要有自己的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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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流回去一点点,回到朝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满天繁星。
单人病房里,少一个人都会格外冷清。淡黄色的玫瑰花干着叶子卷起了边。白炽灯惨淡的光线下,千金将打碎的花瓶玻璃片扫到一起,无声地收拾一地狼藉。
沈一凡沉寂地躺在病床上,胸膛平缓地起伏。他好像一瞬间消瘦了,泪痕干涸后的白色盐迹从眼尾凝到鬓角。
在半个小时之前,她眼睁睁看着这个一向温柔的男人在得知季雨泽离开后,瞬间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以至于接近崩溃。
他说他不敢相信,为什么?为什么季雨泽又离开了自己!为什么总要一次次把自己推开?!
他瘫坐在病床上,神志不清地死死抓住千金的手,一遍遍地问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千金不知所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那一刻觉得语言居然如此贫瘠,怎么也安慰不了一个伤心透顶的人。
最后沈一凡居然哭了,他把手指插进发间用力地握紧,一把扫开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响了一地。
“混蛋!”他哑着嗓子骂道:“季雨泽你他妈混蛋!”
他明明什么都不怕。他就怕季雨泽离开。
伤心欲绝到了顶端,他骤然间连吸入氧气都觉得有些困难。深喘了几口气,肺泡涨得要炸裂开,可依旧觉得跟溺水一样难受。他甚至那一瞬间都想着干脆就这么死掉算了,彻底忘了季雨泽这个人。
等千金觉得不对劲接住他时,他已经视线一阵混沌。“沈一凡?”千金慌张地去按床头的急救按钮,“沈……”
他闭上了眼睛。
匆匆赶来的护士七手八脚地把沈一凡抬到病床上,他毫无生气,如枯萎的百合花。
梦境是混乱的。梦里的季雨泽背对着自己,怎么也抓不住。
他追得越来越累,跑得越来越快,人却渐行渐远。
他第一次,对季雨泽,对自己,产生了疲惫感。他讨厌季雨泽了,讨厌他自私又孩子气的举动,讨厌他自以为是的离开。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自作主张从不过问自己的感受。离婚也好,出院也好,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一步步被他推着走。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的感受……觉得很累。
未关严实的窗户一边漏着风,病历本就压在手机下,从云层里晕出的光在屏幕上缩成一个小点。
已经是早晨了。
沈一凡悠悠转醒。嘴唇干裂得发疼,他尝试着发出几个音,站在窗台打电话的千金,余光瞟到床上的动静,忙挂了电话凑近他。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一句,“你醒了……”
沈一凡手肘弯曲,慢慢撑起自己,他都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半晌,他攒了点力气,道:“我要去找他……”
他气喘不匀,耸着肩膀很大力的咳嗽,消瘦的蝴蝶骨几乎快撑不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