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成放下茶杯,冲年轻人扬了扬下巴,道:“来了,坐吧。”
医院不许抽烟,所以季雨泽只能把烟叼在嘴里过干瘾。唾沫打shi烟蒂,眼角也是压抑的酸涩。他沉默良久,似乎在适应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张医生,麻烦您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放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张柏成有点晃神,几乎是一瞬间以为,看到了刚才推门离开的长发男人。他也是这样坐在自己面前,要求所有的真相。
因为季雨泽已经瞒着自己那么久,沈一凡不愿意也不想让他一个人再独自承受。
就如曾经的自己,从未一个人面对过磨难。
是的,从未。就连最难受的,生孩子那天也不曾痛苦。
沈一凡生宝宝的那天是凌晨三点半。在快到预产期的那段日子里,季雨泽就开始日夜颠倒,这样在晚上他睡着的时候,也能够在一边守着,生怕突然晚上生了。
一路上季雨泽把车开得又稳又快,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发动机“轰轰——”的声响,他甚至都快忍不住叫季雨泽开慢点了。
也因为如此,他几乎是没忍受太久的阵痛就到了产房,捏着季雨泽的手生下了两个健康的宝宝。由于是双胞胎,所以耗费很大体力,他昏睡了整整两天,睁开眼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季雨泽,而且听见的第一个哭声不是来自宝宝,也是来自季雨泽。
还记得当时的护士开玩笑说,没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丈夫,生孩子哭,生完孩子也哭,光顾着哭去了也不知道把自己洗洗,两天了衣服都不换,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您真的很幸福啊,当时孩子出生,你丈夫还在那摸不清状况,以为是出事了,一个劲嚷嚷着保大保大,可把我们乐坏了。”
“是啊是啊,昨天我进来换药听见他在那和小宝宝念叨着什么,你们两个皮猴可是把我老婆折腾坏了,要断你们nai!然后我就问他,断nai,那nai不吃不浪费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啊,我吃啊!”
“这哪像是当爸爸了啊,简直就是个大宝宝!”
在那早秋的阳光里,沈一凡端着饭碗,忍不住抿起嘴淡淡地笑。这个笨蛋,天天就会搞乌龙。于是在那后的一个月里,季雨泽多了个外号,是沈一凡专属的,叫“大宝宝”。
***
——“您好,一共是三十六块八,支付宝请扫这边。”
收银员的声音,让沈一凡从回忆里抽身,他懵懂地掏出手机扫码,拎着塑料袋往门外走。
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飘雪了。他步子顿了顿,眼前有些恍惚,再提脚准备落在雪地里时,身后被一股冲击力搡得整个人不稳,手里的药盒洒了一地。
罐子里的药粒掉在地上,他微张着嘴,却被咽住喉咙一样,发不出声,雾气瞬间就爬上眼睛。
撞他的小孩子,还在nai声nai气地说对不起,他却突然像被寒风贯穿了心脏,那一刻,Jing神柱垒岌岌可危终于轰然坍塌,围墙里面如蚀骨般的悲伤瞬间席卷全身,他声带颤抖着,发出几个字。
“对不起……”他在说。
小孩子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该道歉的是自己,眼前的叔叔却这么伤心。
将这几天的事情拼拼凑凑,他原以为是季雨泽对这段婚姻的腻烦。他想了一千种可能,可结果却让他措手不及。是一千零一种最无力的结果。
那个只会撒娇的人,在自己这里被宠坏了,所以才会在知道自己生病后一字不吭的就要离开。沈一凡都可以想象,他又怕又慌,一股脑想全部揽下来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季雨泽寸步不离是他的后盾,那季雨泽呢?一想到,居然在季雨泽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原来在那样孤单的病房里,他一个人煎熬了那么久……
***
水流“哗哗”从指缝中流过,冰冷刺骨,季雨泽把洗干净的芒果一手两个夹着出来。刚刚隔壁病房的阿姨送来一个果篮,说是孩子探病买得太多了吃不下,怕放坏就送给他们。
沈一凡喜欢吃芒果,所以他就把最漂亮的那个摆在上面。
门把手向下一弯发出开锁的声音,他连忙飞身钻被,把自己团成个小鹌鹑。
于是沈一凡开门的一瞬间,就见病床上那团被子卷在一起,像小动物的睡巢,季雨泽闷声闷气的声音就传出来。
“护士姐姐我现在不想吃药。”
沈一凡本来还很抑郁的心情,忽然就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季雨泽还在自顾自道:“我要等我的老婆来……外面没有百合花的味道了。”
“那你闻闻现在还有没有?”
不停扭来扭去的被团子一顿,季雨泽“呲溜”一下从里面冒出个小脑袋,头发都被摩擦出了静电,喇叭花一样炸着。
“老婆——”他伸出胳膊,很孩子气地讨抱。
沈一凡很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