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蔓延,跨越四年的鸿沟开始显山露水,路暖暧昧不清的记忆已经想不起那时的他们是如何独处。
大概,总是舒笑在起着话题,调动气氛。
而现在,舒笑半倚靠在床头,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与路暖在游乐园里见到的低沉萎靡的他如出一辙。
也与刚醒来时,那懵懵然低声唤她的舒笑截然不同。
但这样的他,不知为何反倒让路暖松了口气。
应该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轻声问:家里有退烧药么?
舒笑掀了掀眼皮,眼神游移着小幅度摇头。
路暖马上掏出手机,指尖灵活,勾来舒笑茫然发问:你在做什么?
她笑眼弯弯:点外卖,现在送药上门可方便了。
想来逃避是不可能的了,舒笑滑动身子,把自己更深的埋进被窝中,闷声不乐地发言:有的,家里有药。
在哪里?路暖观察四周,这卧室实在空泛得很,连个床头柜都没有,简单摆了张靠背凳就能当置物架,自然是寻不到能够储物的地方。
在浴见路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骤变,言辞矍铄:不,不是,在厨房,台上有个小冰箱,里面也许会有
好在路暖并未追问他的临时卡壳,点点头便往室外走去。
直到她轻巧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舒笑才觑了眼主卫长松口气,随后懊恼地蹂躏起本就凌乱翘起的后脑勺。
等待的时间并未多久,路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握着药片,很快回到了卧室。
透明水杯温度正当,被牢牢握在掌心,白底的药盒递到舒笑面前,他却像是见到洪水猛兽般皱着眉头不住后仰,黑黢黢的眼瞳闪烁出微弱的抗拒之意。
这既视感太重,路暖忍不住想发笑,她也真的笑起来,拿出哄孩子的常见话术:你不吃药的话,我们只能去医院了。
舒笑果然乖乖接过药盒,捏着盒子反复数次,都没能打开。
路暖误以为他是不放心在确认察看,柔声解释道:我看过了,小冰箱里只有这盒安乃近没过期,吃了可能会有些嗜睡。你不想吃这个么?
舒笑摇头,又点头,太苦了,药片也很大,我吃不下。
路暖露出一丝讶异,沉思数秒,很快道:你等一下。
逃避吃药的愿望再次落空,他忍着失落和心悸再次遥望她的身影消失。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短,还没等他整理好心情,路暖便小心翼翼地端了个小碗走进房间。
他家里还有这种绘着小花纹样、像小碟子一样的碗?他皱着眉,惊奇地接过小碗,再探头望去,碗里水并不多,将将铺了层碗底,白色粉末和细碎的小白块搅浑了些许清澈。
这是?他有所猜测,却还是忍不住求证。
果然,路暖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案:我把药片敲碎了混在水里,你不用吞咽,一口闷掉就行。
见舒笑只呆呆地望着小碗,并无下一步的动作,路暖也忍不住怀疑这在小家伙身上很是灵验的方法是否不妥,夹着担忧问他:怎么了?还是不想喝么?一口下去很快的。
舒笑向她投去复杂莫测的一眼,小时候,奶奶也这么让我吃药。
而旁的人,譬如小白般也仅是苦口婆心劝他忍耐一下,更有不耐烦者直接上手强行逼他吃下的也不少。
一瞬间,他的眼眶又酸又涨,微微发热,明明是早已习惯的人和事,偏偏在她面前生出委屈之意来。
深呼吸一口气,舒笑将汹涌而来的情绪强行压制没关系,他只是因为生病了。
胡乱间眼一闭,嘴一张,囫囵将药片吞咽下去,发苦发涩之味直冲脑门,让他整个眼眶都皱起来。
路暖及时递过水杯,在他如牛饮水的咕嘟声中提议:你要再来颗糖么?
这是完全把他当孩子哄了。
舒笑一边沉溺于路暖的无微不至,一边又时刻提防着提醒自己不能再深陷进去,再想到她因何会如此熟练,泛在心头的那一丝丝甜意很快被苦涩重新占据,一如他嘴里的味道。
刻在面上的,只有他依旧沉郁苍白的神情。
他将杯子递给路暖,听她在一旁耐心安慰:等等睡觉的时候被子压实一点,出了汗发烧就好了。
你会走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挖被单,问出的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联系了小白,他正巧不在申海,回来时会稍晚些,我等他来了再走?
尾音上扬画出个问号,舒笑哦了一声淡淡点头。
路暖一时摸不清他是想她走还是留,正待再问,舒笑已经摸了手机钻进被窝,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裹成蚕蛹状。
她笑了笑,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端着水杯和小碗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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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树叶翛翛,薄霰遮挡了视线,路暖提裙走在林中,脚下枯叶传来薄片碎裂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