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相熟好友们的注意力终于不再投射在她身上,路暖借口上洗手间,悄无声息地从包厢离开。
踏出闷热嘈杂的房间,空气顿时变得稀疏轻薄,晚上的风总是有些冷的,但十月的南方还是比北方要舒适宜人得多。
这包间在深长不见底的走廊最东边,再走个十几米左右,有扇通顶矗立的玻璃门闭合着,似乎通往外面。
脚尖干脆地换了方向,路暖欣赏着酒店处处体现在细节上的雅致秀美,踱步走到玻璃门处,伸手试了试,竟是可以打开的。
门外是个苏式园林。
小桥流水,绿叶倥偬,怪石林立,树下射灯和缠绕在树枝间的点点灯带在黑暗中闪烁,把这一方小小天地照耀得宛如仙境。
路暖长舒口气,低头踢了踢通幽曲径上铺设的鹅卵石,心里的计时还没数到十,便听身后传来门扉打开的声音。
她笑着回过头去,果然见白弄清走了过来。
我找了你一圈,原来躲这里来了。
我醒醒酒。
路暖酒量不大不说,喝酒极其容易上脸。旁人三两白的灌下肚仿若无事,她一杯啤的就能让满脸通红,将不能喝三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此刻便是如此,就算有黑夜的遮掩,白弄清依旧能看清她一张清丽的脸酡红,仿若是桃花拂面,又像晚霞映照。再配合上她一贯浮现的温暖笑容,让人不产生好感都难。
刚才的酒席上,光是他眼角余光瞥见的偷偷投射过来的目光就不知凡几,更不要说他没注意到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过小径,沿着石阶向上攀爬,不过数十步便站在了最高处的一座角亭里。
若是盛夏,这里必定是蝉鸣风荡,池中莲叶澹澹,然而现在一眼望去,除了水波带起点点光斑,便只剩下秋风萧瑟之感。
路暖的目光直视前方,风撩过树叶,穿过发梢,跃向空际。
她看着树下的澄黄暖色, 轻声开口:我见过阿笑了。
乍然响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白弄清张大了嘴,因震惊而骤缩的瞳孔对上路暖平静淡然的柔美脸庞,她依旧专注地俯视泛着涟漪的池水,丝毫不觉方才自己扔下了什么爆炸信息。
他们两怎么会见面了?舒笑从未向他透露一句。
你、你们时候在哪里见的?
就是你打电话来的那天,在游乐园。
白弄清嗡嗡直响的脑子转过些弯,那天阿笑的确配合新电影在游乐园做宣传。
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呐呐道:阿笑从没说过
我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路暖终于回首,脸上虽挂着浅浅的笑,那双莹润水眸却不知是否看得太久,被幽暗池水印染上一层黯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许他没看到我。
不,舒笑一定见到路暖了。
不知为何,白弄清的第六感从未有过如此坚信笃定的一刻。
那天的游乐园活动结束得并不愉快,舒笑在活动中受了伤,顶着一圈纱布回家,这些也许在场的路暖也清楚。
但她不知道的是也是从那天开始,舒笑把自己关在了家中,拒绝任何人任何方式的联系。
他原本以为是受了伤的缘故,现在想来,原来还有路暖的影响在。
路暖掩下与舒笑漠然相会的回忆,询问起那天她最直观的感受。
我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白弄清一愣,没想到不过一面,路暖便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出来。
该说不愧是路暖吗,他低低溢出一声叹息,将失意与烦躁顺着四指插进发梢,揉乱了一丝不苟的精致发型。
他一直独自承受、默默压在心头的焦虑也许只有对着路暖才能一吐为快。
阿笑半只脚踏进娱乐圈实在是机缘巧合的事情,他是为了还人情才答应为《仰望》唱了OST,又推脱不了朋友的恳求,参演了其中一个角色,没想到......说起这事,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又隐隐透着丝自我嘲讽和迷茫。
一夜爆红。我从没想到,一夜爆红原来是这样的。从那时起,哪哪儿都是拥堵的人,机场、酒店、公司,家门口,怼着脸拍照已经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那些私生,偷藏的录音笔、摄像头真他妈让人防不胜防。阿笑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到最大化,他所说的,所做的,都会被逐一拆块,分析,甚至被曲解,然后就是一次次的发声明,道歉。
路暖轻轻开口:不能离开么?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脱身当然不难。可不知不觉地,他身边围绕的人越来越多,担负在肩头的责任、承受的喜爱和期望也越来越多。当一个人被推到高地,往下的梯子被后来者攀着擒着,他就下不来了。
白弄清描述地不尽详实,可便是这样,路暖的心已经被揪起来,紧紧捏成一团,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断联的这些年,她自问未曾间断过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