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玥瑶这句话一出,永熙帝惊了,太皇太后也惊了。
太皇太后想的是跟永熙帝是一样的。
她原以为,商家这个皇后,会借此机会跟她求个恩准,真到了万劫不复那一天,放他们商家一马。
卸甲归田,跟流放边疆,可是彻彻底底的两条路。
她想继续做这个皇后,必然不能顶着罪臣之后的名头。且不说这一点,为家族求得一条生路,原也是她作为商家女的本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商玥瑶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她盯着商玥瑶伏跪在地上,露出的那一截因为瘦而凸起的脊骨,忽然,好像就明白了过来。
做商家女儿苦,做嫁进宫的商家女儿更苦。
在这一方天地里,母族逼迫,丈夫冷落,后宫还有一群女人环伺着虎视眈眈。
她厌倦了这样的身份,也实属正常。
“皇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淡淡道。
商玥瑶抬起头,看向这位她敬重异常的老人:“回太皇太后的话,孙媳知道。”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会儿,这孩子虽然长得漂亮,可眉眼十分清正,当初商茂春暗示之时,也是她从赏春宴上见过了商玥瑶,才勉强答应。
大婚后,她虽低调度日,行事却极有章法,跟商家更是不多来往,没做过什么有辱大元皇后身份之事。
若不是有那层关系挡着,她跟皇上,是多么匹配的一对儿。
想到这儿,太皇太后眼神一闪,开口问道:“皇后,你便把哀家当成自己的奶奶,奶奶现在问你一句,你这次这样的尽心尽力,是为了咱们大元,还是为了咱们景恪?”
当今圣上的名讳,元熠,表字景恪。
永熙帝听到这里,倏地抬起头,看向商玥瑶,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加速跳起来。
她会是为了自己么……
商玥瑶闻言亦是愣住,须臾,才垂目道:“陛下身负国运,为了陛下,就是为了大元。”
一盆凉水泼下,永熙帝才惊觉自己刚才的期待和紧张过了头,而此时商家女明明白白的否认,则把他衬托的是那样的可笑。
然而,太皇太后却不这么认为。
这话乍一听是说她为了大元,可她孙子的重量,在前面呢。
太皇太后心里有了别的计较,面上确未显露半分,只语重心长道:“皇后,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来,你夹在周全自个儿和身份之间,确实苦了你了。”说到这儿,太皇太后也是感同身受,“这女人,一旦进了宫,便要天天想着家族如何,地位如何,宠爱如何,算计这个,争夺那个。但哀家这一路瞧着,你是个能守住本心的人,就算你现在厌弃这里,但哀家却觉得你很适合。你的请求,哀家知道了,不过,哀家希望你考虑清楚,等到了那时候,若是你仍然想走,这个旨意,哀家先帮你承下了。如何?”
商玥瑶眼中泪光闪烁,“谢太皇太后恩典。”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
送走了太皇太后,商玥瑶一直强忍着的情绪才开始崩溃。
白芷和白芙听到她的哭声,吓了一跳,二人争着想进屋里来,被商玥瑶呵止住了。
“出去。”
“小姐……”
“出去!不要进来!”
最后一句,她带着哭腔的吼叫,成功阻止了两个丫鬟。
她们守在门外,听里面的主子哭到泣不成声。
大婚之夜被独自抛下的时候她没哭,永熙帝不肯牵她的手让她一人走完祭祀全程时她没哭,大伯父拿父母迁墓之事威胁她时她没哭,那些冷言、嘲讽如刀般刺过来时她没哭……
因为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一路走来,诸多艰难,商玥瑶都咬牙忍了下来。
但是今日,有人告诉她,商玥瑶,你可以解脱了,她的悲痛,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了。
她趴在榻上,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的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情绪里,哭的头脑发麻,哭的毫无大家闺秀之态。
仿佛要把这些年来压抑的痛苦和心伤都嚎啕而尽。
不知哭了多久,商玥瑶才渐渐平静下来。
察觉到兜兜在拱她的脑袋,商玥瑶抬起头,微肿的杏眼里,倒映出一只可爱的小猫脑袋。
万物有灵,此话不假,不然,商玥瑶怎么会觉得自己从这小猫的蓝色眼睛和下垂的猫须中,看到了类似安抚的含义。
而她的情绪,也在兜兜略显生涩的抚慰中,奇异的平复了。
……
这天夜里,下起了雨。
耳房的暖榻靠着窗,雨点砸下来的声音格外清晰。
商玥瑶被这声音弄醒了,她翻过身,发现兜兜竟然还没睡。
他窝在自己的枕头边上看向窗台,蓝色的眸子在夜里显得幽深无比。
似是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