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之恍恍惚惚回到长生楼,涧疏倚在窗边向她招手,他面容清隽,笑容蕴有几分风流:之之去哪了?
莲之不答反问:你去哪了?
他仍是笑着,向她招手,不轻不慢回道:去见了一个人。
莲之走去,在他跟前站定,问:谁呀?
她从不会刨根问底的过问他的事,但她今日就像钻了牛角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不认识。
涧疏语气淡淡,显然不想多谈。
哦。莲之说:是魔修吗?
涧疏顿了会:是。
莲之没说话,两人相视无言,半晌又问:涧疏,你还记得我们在人间的初见吗?
涧疏将她拉到怀里,撩起她发,像往常一样把玩:之之怎么会问这个?
莲之抬头看他,眼如星子:我想听你说。
涧疏唇角弧度浅浅,他一笑,眼中便是星河流转,流光溢彩,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啊,一笑即可生辉,莲之看得出神。
他摸着她的头,下巴倚在她颈窝里,嗓音很低: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你和观月到了道观
温热的鼻音喷薄在她脖间肌肤,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挠得她痒痒的,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道长吩咐我给你送茶,你才从外面回来,身上落满了雪,跟个雪人似的,性子也跟现在一样,风风火火,把我的茶给撞倒了,连句道歉都没有,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莲之像是听了一个故事,一个与她有关又无关的故事。
她绞紧手指头,眼中亮光暗下,原来真的不是他啊。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可我不记得了,话到嘴边,又成了: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坏?
可不是。他话里无奈,又透着宠溺,曲指弹上她小脑袋:从小就是只小老虎。
你昨天还说我是猪
涧疏似笑非笑觑她,抱紧她,轻轻一吻落在眉心:之之是什么我都喜欢。
她心念一动,忽然想问一句:若我不是冰蚕九幽圣莲,若我只是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看着他含笑的眉眼,莲之垂下眼,到底没能问出口。
后来呢?你怎么让父亲收了你?
他薄唇起伏,在她耳边轻言慢语:大抵是心头血相引,又或是之之太迷人,我入了魔,着了道,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求道长让仙人收了我。
三言两语,道尽往事。
莲之睫毛颤了颤,轻声说:其实我不记得在人间见过你。
他拥住她,笑声低低。
我知道,我记得就好。
她窝在他怀里,他不言,她不语,又是许久。
涧疏你本名,是叫刑天么?
他没问她如何知晓,只默了默,说:是。
那你得到我是可以聚魂炼体么?
情爱两字,堪不破,参不透,无论是神是仙,是妖是魔,沾染了这两字,都低到尘埃里,她向来恣意撒沷,最是妄为,也会有这样小心、殷切的时候。
她想他开口,又怕他开口。
几息沉默都令她惶恐不安。
他能诓骗天下所有人,却未学会对她撒一个谎。
他无法否认,每一次同她交欢,他的灵脉修为都大有提升;他也无法否认,一开始利用她的身体,她的血肉重塑神魂。
他闭了闭眼,说:是。
莲之深深呼吸,她在问,却几乎已经肯定:你认识风月对吗?是你引他见我?双修之法是你故意而为?
天底下哪来这么巧的事?
她从前信他,就从来不曾细想,如今却是不敢想,怕所谓情爱不过算计二字。
她带着哭腔:你说话啊?涧疏,到底是还是不是?
欢好时说不尽情话,此刻却只余沉默。
空气中的寂静让她几欲窒息,她眼下一湿。
他的手就抖了,又立马将她抱紧,咬牙,从齿缝蹦出一字:是。
三个字,一个是,令她心碎,像是冬日里窗户被敲开一道缝,寒风呼啦啦地吹进来,裹着风雪,吹得她心都结成冰,又咔嚓一声被他踩在脚底,碎成冰碴。
为什么要说是
你骗一骗我啊,骗一骗我也好
涧疏默然无言,只用力抱着她。
她在他怀里挣扎,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父亲也是,你也是!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们
莲之之感觉到他身体一僵,随后呓语般在她耳边:对不起,之之。
莲之只是推他,用一双微红的眼睛冷视他:你放开我。
涧疏抱得很紧,莲之动弹不得,她加重了音量:我叫你放开我!
之之,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但我从未想过骗你。
涧疏漆黑的眸盯住她,一字一句,话无起伏,平静,又直白。
莲之不知该用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