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有了大名,自然要告诉灰鼠郎。
灰鼠郎笑赞这名听着甚是风雅,与她很配,却未改口。他更想叫她五儿,但怎么也叫不出口,索性仍如往常,一口一个娘娘。
这日,许久未见的老帝师来到龙神庙。
云见海一看是他,马上规规矩矩做拜礼,而附在神像上的五儿甚觉奇怪。老帝师从不会不打招呼便来,此番突然到访,八成是有急要大事。于是她命云见海守在正殿迎香客,以声引老帝师去后殿谈。
果真有急要,还不止一桩。
昨夜,老帝师的儿子突然要不成了!情急之下,这位父亲丧失了理智,把那早成人形神药的汉子宰了,抽干他的血,剔了他的骨,挖空了骨髓,将两者炖成一盅腥汤,给只剩一口气的儿子灌了下去!
奇迹发生,病秧白脸竟红了过来。
老帝师一夜未眠,看儿子一时半刻不会出问题,正准备去打盹,王宫里又传来不好的消息!
王上朝时突然昏迷,紧接着发起高烧,满口胡话,屎尿失禁。
他没死吧?
五儿拳头攥紧,想神殿眼看快完工,若这时王突然暴毙,那么他便没机会去神殿乞求永生,也再谈不上永生。继位新君或许因此迁怒帝师,迁怒建设的工匠,如若他们恐保不住人头,神殿也未必能建造下去了。
神殿建不完,屠龙法阵便不成,她如何救母亲?
老帝师嗓子嘶哑,王还活着,但他恶疾已显症,能活多久全看造化。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让他活到神殿完工那日!我大事不能成,令郎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印象里她总是冷冷淡淡,老帝师从未见她如此急躁。事实上他只知道眼前这位神的真身是蛟,愿助她飞升为龙是她答应以龙血作交换,并不知她急于成龙的真正目的。他也不想知道,知道龙血是唯一能给儿子续命的灵药就够了。
往后老夫会亲自监工,督促工匠争取半月内建成。龙神娘娘也自求多福,凡事多提防着。
老帝师说完便要走,五儿不解他多嘱咐那句寓意何在,上前几步叫住他,正巧让他看见裙下是一双女人的脚。
原来娘娘已修成完整人形,可喜可贺,但老朽还是要提醒:福兮祸所依。
请帝师大人明示。
老帝师望着门外天空道:星官有言,近日天枢星愈发晦暗,且昨夜被月所掩,还估算出神殿完工前后,是它最暗的时候,实乃凶兆。老朽虽不知您为何将神殿建在天枢星下,但既选了,定是有意义,所以还是注意点好,最好提前谋个应对突变的法子。
五儿脸色沉了,思虑一瞬,问:大人是不是已替我想法子了?
不敢说是法子,只能说是建议。
原是随着天枢渐暗,开阳及其伴星日渐明亮,二煞你明我暗,使得七元仍能维持平和。
去寻个命坐廉贞的人襄助,许能逢凶化吉。
送走老帝师,五儿忙唤灰鼠郎出来,命他速速去找廉贞坐命的人,绑也要绑上山来。
被她焦灼传染,灰鼠郎跟着急促,直接问她要几个,没问缘由。
一个就够!
灰鼠郎脸上急切登时减半,一个呀,那不用找了,家里现成就有。
谁?
你的小黑宝贝,云见海!
竟然是他?
得来全不费工夫,可五儿并没松开眉头。
你确定是他?
确定啊!神侍们的八字我早烂熟于心了,万不会记错。我还拿这事调侃过他,说素来廉贞男子多美貌,他的黑皮拖了后腿。
他接着又说了什么,五儿一句没听进去,心里乱得如捅漏白蚁窝。
且不说神殿能否如老帝师所说半月内完工,即便能赶完,借助法阵与星宿的力量让她顺利飞升为龙,劈海救母亦是她此生最大的劫数!自己能否成功尚未可知,能不能活着更不敢说!叫云见海相助,也许会害他丧命,换个同样廉贞坐命的旁人,而旁人又何辜,为她一己之私冒如此大风险。建造神殿已搭进太多性命了,说是不差这一条,可人命岂能用虱子多了不怕痒来戏谑!
五儿不想再多增业障了。
最终她没让灰鼠郎去找云见海,又叮嘱将她谋划成龙为救母的事对他保密。
灰鼠郎很是震惊,他寻思俩人睡都睡了,这件事她早告诉了他。
为何不说?我猜他肯定愿意帮你!
他知道了,定会担心我。
我也担心你啊,你不是也没瞒着。
不一样。他是人,七情六欲比你我这种修行的活物复杂,你会懂我为何如此,但他未必。
如此灰鼠郎不再多言,也没对云见海漏半个字,只是看五儿装作无事发生与那黑小子继续日日说笑,心控制不住地绞。
他想为五儿做些什么,遂派出几个鼠子鼠孙潜入通往神殿的工船,替她看看建造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