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明这一觉睡了许多年。
从漫长又混沌的大梦中苏醒,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她成熟许多,气质凛冽又美艳,被许多实验人员簇拥着,双目饱含泪水,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杨玄明眨了眨眼,想要回应她,却发不出声音。
靠营养液勉力支撑的身体已经虚弱无比,就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书呆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苏瑛又哭又笑,又激动又害怕,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他有没有变成傻子,这是几?
杨玄明大难不死,重逢心上人,激动不亚于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扯开嘴角,朝她笑了一下。
热泪滚滚而下,苏瑛俯身紧紧抱住他,哭得像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杨玄明吃力地偏过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液体。
接受了一连串繁琐又严谨的身体检查,各项机能缓慢恢复,他喝下大半碗白粥,已经能扶着栏杆下地走动。
研究人员纷纷赞叹这是个奇迹,毕竟随着时间的消逝,许多昏迷着的玩家撑不下去,或是脑死亡或是失去所有生命迹象,最近被救出的,多数也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很可能终生无法治愈。
随着他状态的好转,苏瑛的态度却肉眼可见的变冷。
看得出来她公务繁忙,请示电话源源不断地打过来。
她坐在床边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浑身的气势和做事的缜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性格冲动、快意恩仇的女人可比。
杨玄明走了几步便有些气喘,坐在她对面,安静打量她。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藏也藏不住的炽烈爱意和浓重感激,已经在思考下一次求婚仪式应该如何设计。
这时,苏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她挂断电话,站起身道: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杨玄明愣了愣,因着木讷寡言,说不出好听话,只是亦步亦趋地将她送到门边。
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那一日被他无情撇下的恼怒浮上心头,苏瑛碍着他孱弱的身体状况,克制住将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正和江天策说着话,她看见杨玄明像牛皮糖一般缠上来,嘴角立时勾起,下一刻意识到自己露了形迹,连忙整肃表情,装作视而不见。
离开实验室时,她冷冷地止住男人追上来的脚步:滚回去。
同时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气场两米八,好样的。
就该给狗男人点儿颜色看看。
杨玄明嗫嚅了两下嘴唇,竟然真的老老实实滚了回去。
苏瑛憋出内伤,第二天一早打着送别江天策的名头,再度来到实验室。
她透过透明玻璃偷偷看他,在他将视线转过来时,却又一脸冷漠。
杨玄明试图打破僵局,和她说点儿什么,她立刻将当年那段不像人话的话如数奉还:别想太多,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换做真真或者封绍陷在系统里,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这段话,她长吐一口浊气。
太解气了。
杨玄明愣了愣,颇有些哭笑不得。
早上的时候,他和祝真通了个电话,已经知道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变故,自然也清楚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NPC早就泄露天机。
他的本意是想保护她,没想到阴错阳差,反而让她受了更大的伤害,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表。
这些年,她力排众议、积极唤醒他,不知道背负多少压力、咽下多少委屈,如今不管说话再难听,态度再古怪,他都会甘之如饴。
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见杨玄明好脾气地赔笑,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意思,苏瑛犹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更加烦躁。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许他跟着,勉强捱过一个星期,没有等到他的纠缠,就算在政治斗争中大获全胜,依然觉得味如嚼蜡。
打开实验室的监控,看见瘦削清瘦的男人抱着个破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得飞快,整整一个小时过去,连坐姿都没有换上一换,苏瑛磨了磨牙,再也忍不住,气势汹汹地杀过去。
你在干嘛?到底是年纪渐长,修炼出些许定力,再加上顾忌他的身体,她没有一巴掌扇过去,反而压住脾气,居高临下冷冷看他。
杨玄明眼中浮现强烈的喜悦,将笔记本屏幕朝向她,解释道:这几天我加固了【沙盒游戏】系统的防火墙,修补了江天策所在副本的bug,另外做了三个新手难度的副本
就你厉害。苏瑛嘴角抽了抽,露出个充满杀气的笑容,我养着你就是为了让你做这些?要不要给你开工资啊?
不用不用。杨玄明慢半拍地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吭哧半天打开一个颇有些古早的格斗游戏,要不要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