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婵按照沈城给他的地址,与尹童一起去探望尹危。
初三还不到扫墓的时候,园区一片冷情,只有进门的保安显得格外热情。当尹童在来访记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保安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冲她点了点头。
周婵看了尹童一眼,低声问:认识?
尹童摇了摇头,确实对这个保安没什么印象。
父亲刚去世那段时间她确实常常来,但这种公墓每天来往的人太多了,她绝对算不上显眼的那个。
尹童也没有多想,带着周婵一路向尹危的骨灰安放处走去。
小小一个格子摆放着尹危的照片,家具模型,以及他最珍视的遗物《化安手谈》。
这不是周婵第一次见到尹童的父亲,这些日子为了配合调查事故真相,他曾无数次见到他的照片。
周婵履行与沈城的约定,代哥哥和父亲向尹危鞠躬致歉。
素来不擅长感受他人情绪的周婵,这一次竟然在尹危的笑容里感受到了平和与恬淡。
也许是他的心境变了,才会对这个素未蒙面的男人感到亲切。
我们这样也算是见过彼此的父母了吧。
上次尹童陪他去给母亲扫墓,而这次他陪她来看她父亲。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尹童摇了摇头,但隐约觉得是周婵表达的不准确。
但我相信逝者在天有灵。
周婵想了想,跟他想说的意思差不多。
那你父亲跟你说过话吗?我妈就从来没跟我说过话。
过去他曾一次次询问,一次次期待,也一次次落空,离开的人终究没再给他只言片语。
理智如尹童,其实也曾在父亲去世之后,乞求过哪怕一次托梦的奇迹。
虽然没有得到过正式的回应,但我觉得他一直在冥冥之中守护着我。他不能再陪在我身边,于是指引我遇到了沈城、温凌、许宣哲还有你。
周婵看着她,蓦地笑了:那可能还有我妈的功劳。
他们两个人都被上一代人的恩怨负累,如今从对方身上得偿所愿,确实算得上一场命运的际遇。
我现在很幸福。尹童对父亲说道,你放心吧。
临别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落地窗外的太阳渐高。日光暖照在尹童身上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回答。
周婵去停车场取车,尹童在大门的位置等他,没想到先等来了另一人的车。
谢应知走下车的时候,一旁的保安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他没有回应,可尹童却在这一瞬间勘破了巧遇的真相。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从容地对尹童说道:恭喜。
这句话在除夕十二点时,她也曾从谢应知这里收到过文字信息,但她没有回复。
尹童知道谢应知在恭喜她什么。
那场不明阵营的舆论战,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参与,但彼此心底都明白对方知晓。
此刻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神情甚至算得上冷漠。
于是他故作的从容开始碎裂,在崩塌前化作了一句:好巧。
见证这场偶遇的保安默默地缩回了头,却没能阻止尹童辛辣的笑意。
来这儿做什么?
祭奠故人。
那就不打扰了。
她客套地结束了他的精心谋划,一边给周婵电话一边向停车场的方向走。
与谢应知错身而过的时候,尹童忽然被拉住了手肘。
她本能地向后撤身,与谢应知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他。
谢应知看着落空的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之前帮你收的礼物,包括车和房子,我都已经转到了你的户头下,会有人联系你交接。
尹童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抢在她迈步之前,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和我母亲不久之后就会出国,我的病在国外也会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
谢应知顿了一下,才发现没有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别告诉尹童这些话。
可当尹童回头看他时,他又忽然觉得说这些是值得的。
放弃谢家不觉得可惜吗?
她刻薄的发问,仿佛看透了他卑劣的本质。
谢应知不屑地嗤笑,却在她笃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溃败之后的傲慢,让他变得怅然若失。
就留给沈城做你的聘礼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轻巧的说出这句话。
好像没有那么艰难,也没那么愤怒。
就像成承认嫉妒沈城这件事,不再否认反而让他放下。
尹童长久地审视着他,直到周婵的鸣笛声将她唤醒,她该走了。
也许这一走,就是他们的再也不见。
尹童总觉得,她可能欠这个人一句话。
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