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韩嫀给简王妃请过安后,就回了自己院子里。
往常虽也如此,但她每每回来后,要么先会拿起史书细细研读,亦或是绣些小物件,可这几日她回来,总是在梳妆台前默默发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裴妈妈见此不由心中叹了声气,她早些年就看出来韩嫀对沈珩有着不一般的情愫,当时想着韩嫀年幼,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等她年岁大一些兴许就会明白了,没想到啊,自家姑娘还是一头扎进去了。
再一想半个月前晚间,是沈珩抱着醉酒的韩嫀回的屋,裴妈妈只觉自己头痛不已。
当时沈珩将韩嫀放在床上后,将一边的锦被打开覆在韩嫀身上,正打算走,韩嫀突然伸手扯住他衣袖,不说话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裴妈妈离得近,见沈珩也不恼怒,反而将韩嫀搂在怀里,好生安抚。
当时珩世子面上的温柔让裴妈妈现在回想起来,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沈珩静静坐在韩嫀床边,等到韩嫀沉沉睡去,将她放到床上,再拿出了匕首,将韩嫀扯住的那一片衣袖划开,方起身要走,出门前又狠狠敲打了在场众人一番,好在当时在场的都是从韩家带来的侍女,若非如此,只怕王府里就要传遍了。
裴妈妈看得出来,沈珩对韩嫀也有感情,倘若他二人真的能成她倒不担心这份感情会否一直存在,就算日后沈珩移情别恋、另有新欢,但他为人宽厚,又念旧情,也会替韩嫀安排好以后的生活,这样一想,沈珩比起外面不知底细的人,未尝不是韩嫀最好的归宿。
但裴妈妈现在担心的是大万氏,她替沈棠寻摸了两三年,沈棠现在都十八岁了,如今才给她定下亲事,齐家是鲁地那一片的世家望族,和沈棠定亲的是齐家现任家主的嫡长子齐酩,上门提亲时,齐酩还向大万氏立下了除非妻子无所出,否则终身无二色的誓言,大万氏给幺女定的亲事都显贵如此,何况是自己还没成过婚的长子?
她还记得当年沈珩定的那门亲事是赵国公府上的嫡小姐,而赵国公父子都是庆元帝的心腹重臣!但那小姐红颜命薄,两家换庚贴没多久就去了。
珩世子年近三十,一直都没成过婚,韩嫀身上是有个县主爵位,是大万氏亲侄女,但她父母双亡,只无父族助力这一条硬伤,以大万氏的性子,再喜爱韩嫀,也决计不会选韩嫀做儿媳妇!
这些年她也慢慢琢磨明白了,当年十有八九是沈珩怜悯韩嫀这个小表妹,从中做了些什么,大万氏才会让他将韩嫀接来。
要不然沈珩早对自家姑娘说了,不会教她暗自神伤,当时她没仔细想,真以为沈珩是怕韩嫀多虑才没先说。
以她这几年对大万氏的了解,抚育亲妹独女这样的事,倘若是刚出嫁的大万氏,凭小万氏和她的情分,她必定愿意接韩嫀来。可如今的大万氏性情和从前截然不同,她或许还记得和小万氏的姐妹情谊,但不会为了这而接收韩嫀。
大万氏未出嫁前,一向宽和仁善,对父母孝顺恭敬,待兄弟姊妹素来亲厚,但出嫁这么多年,许是在自己亲娘手里吃过的那次狠亏,或是在人精扎堆的宫中历练的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教她性情大变,容貌未变,周身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想到这里,裴妈妈不禁望向了自家姑娘,韩嫀生的明丽动人,眉眼间还有一股天真稚气。如今年岁尚小,可也能窥出长开后的娇媚模样,珩世子会对她动心也属正常,可这样的她能让大万氏满意吗?
韩嫀并不知道裴妈妈脑中的种种思绪,她拿梳子慢慢梳着乌发,镜子里映出一张芙蓉面,少女肤白貌美,双目像含盈盈秋水,唇似一点朱红,眉头微蹙,满腹心事不知向谁说。
半月前在宫宴上,她喝多几杯酒,迷迷糊糊间似梦见到珩表哥,那时她有诸多女儿心绪,想对沈珩一诉衷肠,可话到嘴边,她怎么都说不出口。珩表兄视她如亲妹,但凡边关送来礼物,只要棠表姐有的,她也必定都有,珩表哥待她如待棠表姐一般无二,可她却这样不知羞耻,竟敢肖想珩表哥。
她虽醉着却有意识,觉得自己无耻至极,梦见沈珩就罢了,竟还想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想着想着她就哭了起来,恨自己不知廉耻,恼自己不争气,便哭了起来,而梦里的表哥还是像她幼时那样温柔,见她如此失态也不恼火,反而在耳边轻轻安抚自己,她想纵然现实里她二人无缘,能在梦里得他如此也算是此生无憾,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午时她醒了过来,看见手中那块属于沈珩衣袖上的大块布料 ,才明白过来,只怕昨晚并不是在做梦,她喊了春兰来,一问,果然她梦见的全都是真的。
她当时又是甜蜜又是烦恼,甜蜜的是沈珩竟这样亲近自己,烦恼的是她昨晚这样失态,也不知沈珩会不会嫌弃她。
就这样在她纠结中,浑浑沌沌地过了好几日,没想到她去给姨母请安时,无意中听见姨母在给沈珩选世子妃的消息,她突然清明了过来,她这些日子是发了什么癔症,竟敢肖想不属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