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回瑞士,韩秋肃在黑暗的卧室里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太想念心中的家人了,虽然她已不能做他的妻子,但他还是爱她。
他闭上眼睛,在落入梦乡前,好似能闻到她身上轻微的玫瑰香气。她轻柔的身体幽幽地贴过来,触感如丝绸。
他想起逃离泊都之后,他们在瑞士隐居般的生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跟着苏逸住在日内瓦的别墅里。她的卧室在三层的最里间,她那时候非常需要安静的环境。
她大多数时候都恹恹地在房间里待着,情绪时好时坏。
韩秋肃所住的客房在二层的外侧,离苏逸更近些。
苏逸很乐意陪妹妹,但他非常忙,社交应酬也多。被迫离开泊都后,他失去在亚洲独掌一面的优势。回到瑞士的后果就是要重新与两位哥哥竞争家族企业中的位置。
他作为私生子,妹妹在法律意义上又失去身份,实在是雪上加霜。
他仿佛要白手起家,把先前在欧洲的人脉圈子和资产都重新清点整合与利用。
因而大部分时间都是韩秋肃在照顾她。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她的卧室,让她按时吃药,然后带她出门散散步,陪她消磨时间。
她精神好时,也会与他好好地说话。
他们把妙妙的照片一张张贴在画册上,她每天都要看上许久。
当宝宝从防疫边检回到家后,祝笛澜的精神状态好转许多。她的注意力从成堆的相册上转移到宝宝身上。
韩秋肃记得那些彻夜的长谈,她断断续续地说不成句的话,看着妙妙的照片哭。只有当她搂住宝宝,用手摩挲它柔软的猫毛时,她才会慢慢镇静下来。
照顾宝宝成了她生活的重心,由此她逐渐平静,理智仿佛慢慢回到她身上。
连祝笛澜自己都难以描述这感觉,好似突然有一天抬起头,突然意识到她可以呼吸了。她想不起之前那灰暗的日子,那掩藏在可怕水面之下的日子她是如何呼吸的。
就是那么一天,天空落着小雨,她猛然清醒了似的,一个梦魇骤然远去。
她把宝宝搂在怀里亲了亲,就把它放到花园的小道上,宝宝瘦长的蓝灰色影子窜来窜去,在雨中玩了一会儿又回家,跳到角落的猫爬架上,开始打理被雨弄成一小绺的猫毛。她笑得极开心,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健身室走去。
她知道韩秋肃没日没夜地陪她,而她也清楚生病时的自己多么讨人厌烦。她不但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
只要她觉得稍微好一点,就要赶紧对他说些好话,希望他不要觉得太受伤。
韩秋肃坐在一台肩部推举器械上,背对房门。祝笛澜刚踏进去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他没有穿上衣,因而她看见他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保护肌肉的白色绷带缠得密密麻麻,也没有完全遮住所有的疤痕。
他以前就有伤,她是知道的,但完全没有现在这么可怕。
祝笛澜的一半身子躲在门后,小心翼翼地看他。他的伤把她拉回那个恐怖的晚上,韩秋肃跪在约瑟夫面前,坚硬的脸庞不失尊严,没有任何恐惧。他是永不屈服的人,唯一一次心甘情愿把命扔了,也是为了她。
他活下来了,后来为了让右臂尽可能恢复,又接受多次大大小小的手术。手臂上尽是缝针的疤。
镜子上映出他的侧脸。他不焦躁,但他微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情绪。
祝笛澜一眼就看出他的恼火,这恼火是冲着他自己去的。他握着器械的右手微微颤抖,但坚持完成练习。
他健身和格斗训练的习惯没有丝毫松懈,只是强度大不如前。他魁梧的肌肉身材完全没有走形,但他永远为达不到先前的强度而恼火。
祝笛澜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停下,她总对他说以后会恢复的或是先歇一歇吧,可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独当一面是既成的事实。她无法违心地说出宽慰的话,这让她愧疚。
你怎么来了?
她正垂眼难过,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韩秋肃已经松开器械,眉间的轻微怒火也散去。
哦我来看看。她也调整表情,露出轻柔的笑。
他的第六感还是极度敏锐,她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口也会被察觉到。即使过了一年多金盆洗手的隐居生活,他依旧没有放弃先前的生活状态。
韩秋肃马上意识到她的笑是如此不同,没有强颜欢笑,没有焦虑和痛苦,没有犹豫。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轻松的笑,对她来说已经分外难得。
他马上起身,走到她身旁,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点点头,我觉得很好,真的。
我看出来了。他由衷开心。
在她长久的抑郁期中,这样温暖与轻松的人格是无法预测的,也不知道会停留多久。韩秋肃珍惜眼下的她。
想做点什么?散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