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贴住玻璃窗,面对窗外肆虐的暴风雪安娜如此说道,“这种时候如果没人陪,就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
正因如此,所以才怕孤独,才怕在迷宫里走失。
夜殿从背后抱着她,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安娜很少和他说自己的感受,以前绝口不提,今年开始才渐渐说起来。夜殿发现,安娜在改变。他曾以为坚强到强悍的她,是伪装,是无奈,是悲伤。他收紧了手臂,更加用力的抱住她。
“夜……”安娜失笑,手掌轻轻搭在他手臂上,“我又不会逃走,不用这样。不然在被暴风雪困住之前就被你困住了!”
夜殿连忙松开手臂。他看不见、亦不曾想过安娜脸上会有失望。
对肖嘉,伊琉就是这种感觉吗?安娜想,夜殿和肖嘉都过于顾虑女人的感受,顾虑太多反倒与正确答案产生偏差。伊琉是希望肖嘉放任她、给她自由吗?——不是。修尔的个人主义、修尔的自私自利、修尔的霸道强硬令他完美的理解了伊琉所需:困住她!禁锢她!限制她!
修尔给她选择,但这些个选择是他排除一切对自己不利因素后才提供的选项。伊琉能挑拣餐后点心,但她不能挑拣情人;伊琉能挑拣杀戮对象,但她不能挑拣拯救对象。修尔对安娜亦是如此,他知道安娜对混血精灵澈抱有非同一般的疼爱,虽然完全与情爱无关他也及时抹消了这个选项。对此安娜生气了吗?——没有。
只因她一句话夜殿就松手了,安娜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夜殿喜欢粘她,只要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他就喜欢与她肌肤相贴,人多的时候拉个手,独处时就像此刻,竟可能增大接触面积的搂着她。绝大多数时候安娜不反感这种粘意,但是不够,远远不够,这如同蚕丝般没有牢度的粘意。只要她稍做挣扎,略微反抗,夜殿就克制自身放弃了——出于不想强迫她的理由。
与肖嘉无二般,给所爱的人最大限度的自由。放任她远走,即使与别的男人,只要那是她自愿的。
宽厚?理智?大度?真是些不错的美德!不错到伊琉死了,安娜也要死了。
——如果你强行将我绑走,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小岛。
——我会反抗,这是身为女子的矜持。
——我会微笑,这是身为女子的幸福。
“弄痛你了吗?怎不说话了。”夜殿用酒红色的眼眸看着她,道不尽的温柔。
“不,没有。”安娜回以一笑,“干活吧!昨天晚上的份今天一起完成,时间不宽裕呢。”
昨晚耽误安娜工作时间的罪魁祸首一点歉意都没有,跟着安娜走到书桌旁,先一步坐在书桌椅上拍拍自己的腿,“来,坐这里。”
这间房间本就是安娜的,虽然长久不住,但找起东西来还是很方便。有一种人房间是乱,但她什么东西都找得到!信纸、信封、墨水、笔,安娜准备齐了用物坐下,“写信哟!我想想……伊芙一份,索菲琳吉米一份,索菲娅费雷罗一份,利洛一份,弗拉里校长一份,爷爷一份,缇娜大美人一份,唔……不知道囚因的白骨公主朵芙贝莉丝还好吗?也给她捎一份吧!还有远在撒梅尔小岛的触手拉奇以及小梦魇乔·克莉丝汀娜也要一份……如今不在暗夜帝国的人界朋友就这些了,总共几份?”
“九。”夜殿疑惑,“多数人不都有通讯石么,还大费周章的写信做什么?西大陆混乱至此,信都不一定能送到。”
“没关系,有些东西必须用信传递才有感觉。送信的事我会拜托蕾瑟的,那孩子非常可靠。”
夜殿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提醒,“要说不在暗夜帝国的人界朋友,那个混血小精灵不算吗?”
“他不需要,我要说的事情他知道。”
夜殿忍住好奇心没有询问是什么事,毕竟他决定不干涉安娜的事务。怀里搂着温软的人儿,夜殿侧头盯着壁炉出神,耳边似乎响起小水壶里茶水沸腾的噗噗声。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回到十六年前被小安娜所救苏醒后睡的那间小屋。屋子里只有一张一个成年人睡稍嫌小的床、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把木壁映得黄彤彤的,铁架上的小茶壶噗噗冒着烟。床上铺着白布单,重伤的他身上盖的白棉被粗劣且洁净。
家的温暖。
买下那块土地扩建成酒吧,酒吧后门连通小屋,和K一起安居在那儿。夜殿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他喜欢洛廷。
“死后,带我回来。”安娜忽然道。
夜殿想象不出她的表情,轻声允应,“嗯。”
无意中扫到一眼,他震住。安娜在写自己的死亡告知书,落款为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
生命之花(8)
“完成!”将最后一张信纸塞入信封封口,她以一件大事落成的轻松语气欢呼。夜殿盯着她落笔,每一个字母都丁点没有犹豫,不同的收信人,相同的内容,她亲手执笔。夜殿说不出话来,即使到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她都未满23周岁呀!
“为、为什么……”夜殿颤抖着唇。她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