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芝兰其实在发抖。
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抑或是别的情绪,宿清不再说话,只是默然跪在她身前,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来认错,还是来处刑她的。钟芝兰最后站起来,她看了一眼魏雪呈,只看见她的孩子呼吸过度一般在咳嗽,却不敢咳出声,梗着脖子急促又大口地在喘息。
她凝视魏雪呈,想问他是真的吗?想蹲下去摸摸他,叫他不要这样哭,然而又想就这样看着他哭到背气,如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
她其实未必就比谁更清醒。她同样茫然无措,不知道怎样去处理,该恨宿清吗?恨他把自己Jing心养大的孩子搞成这副样子,可是事实当真就全如宿清所说的那样吗?
魏雪呈是她的孩子,在她面前哭到眼睛发肿,说“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他们最后又在一起,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细枝末节她不知道,所以她真的相信宿清吗?实际未必吧。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魏雪呈哭得可怜,她又何尝不可怜。钟芝兰深深看向宿清,四目相对,她眼帘里宿清一点也不躲闪,就这样盯着她看。
恬不知耻,她想。
钟芝兰一句话没说,拽起魏雪呈转身走掉了。或许她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怪声,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她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大约过了两三秒钟,她才活过来一样微微吐了口气,问魏雪呈:【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盯着魏雪呈看,魏雪呈目光躲闪,不敢和她直视。
魏雪呈不敢回话。
钟芝兰又问了他一遍——又是这样,场景总是惊人的相似,在他和宿清的恋情刚刚被钟芝兰看透的时候,钟芝兰询问和劝告他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那一次他骗了钟芝兰,或者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骗、在辜负钟芝兰。
直到第三遍,魏雪呈才在钟芝兰的注视下,打着手语回复钟芝兰。
他说:【是。】
是宿清逼他,他想过要和宿清分手的,是宿清不愿意啊,他强迫他的。
魏雪呈完全知道,宿清赶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为了不要他一个人面对钟芝兰的失望,宿清知道他承担不了,所以他把全部事情都揽下来了,只是为了,让他在妈妈面前能抬起头来。
你是受害者,是无辜的,是完美的。恰恰好,这也是魏雪呈完全不能拒绝的。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承认宿清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又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哥,他的恋人,面对所有人的谴责,而他躲在人群后面,就像他当初在床上说的话一样:
“反正我那么乖,他们都以为是你强jian我。”
他又欺骗钟芝兰了。厌弃,自我厌弃,这一刻魏雪呈觉得整个世界都像灰暗下来了一样,压抑得他喘不过气。他近乎绝望地想:魏雪呈,你真是好不要脸。
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雪呈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思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敲的是家里的防盗门,魏雪呈不知道是谁,但没来由慌了一下。
会是魏源吗?爸爸……他不想让爸爸知道,宿清还在客厅没有走,他不想再让任何一个更多的人知道他和宿清的事。
魏雪呈望了钟芝兰一眼,钟芝兰没有反应,于是他也不安地待在原地,不打算去开门。
谁知敲门声一次比一次迅急,魏雪呈心下忐忑起来,终于在钟芝兰的示意下,魏雪呈咬着嘴唇出去看是谁。
他离开卧室关好门,刚转身就见到宿清垂眸看手里的手机。一看见宿清魏雪呈的眼泪就不可自控地涌了上来,他避开宿清向他投来的眼神,朝门口走去。
而后就在玄关的位置,魏雪呈被拉住了。
宿清拽着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扯过来按在墙上接吻。舌尖探到他口腔里,像烙印一样去触碰对方的舌头,魏雪呈不受控制地抱住宿清,居然什么也不想管,不想考虑钟芝兰也不想考虑门外的人,只是张开嘴让他亲吻自己。
宿清炙热的鼻息扑在他皮肤上:“宝宝。”他说,“要努力来见我。”
魏雪呈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宿清贴着他耳朵耳语:“我爸带人来了,就在门外。”
魏雪呈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一下子又发抖起来,看着宿清摇头:“哥……”
“其实我今天就是烧了房子跑出来的。”宿清对他笑了一下,又吻吻他耳垂,嗓子低低的,“没关系的,没关系,你不要难过。”
“他们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想见我,你就一定能见到我。”他同魏雪呈说,用一种教唆的语气,“跟他们哭啊,自杀给他们看,说你离不开我,他们都疼你的。”
魏雪呈无声地听,宿清拉他的手臂,牵到面前来,然后在他跳动着脉搏的手腕上吻吻。呼吸落在白皙的皮肤和青紫色的血管上,他看着魏雪呈,道:“所以你要来疼疼我。”
魏雪呈哆嗦起来。
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