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刚接到伏击指令时还不算太紧张。他的枪法整个特警队首屈一指,这种任务本来就舍他其谁。但当他看到任务地点的时候,稀疏的棕色眉毛立即垂了下来。
“上帝……你看看这地图,你确定?”他瞪大双眼,被头盔勒紧的小圆脸转向队长罗夫斯基,试图从队长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来。
东欧裔的队长罗夫斯基肤白貌美,一张雕塑般标致的面孔,冰雪肤色下隐隐可见淡青色血管。他抱臂倚着车厢,无奈地回看狄更斯。
狄更斯张嘴欲言又止,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点着罗夫斯基,半晌收回手去:“……我Cao。”
罗夫斯基叹了口气,分外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打偏了律师一定会跟你扯赔偿责任的,那会非常贵——”
狄更斯已然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住口,住口。”他不想听。
罗夫斯基识相地住口了。狄更斯的焦虑却已经起飞了。
起诉,调查,民事赔偿,刑事责任,钱,钱,钱……这要是打偏了该不会还要坐牢吧?天知道。哦,Cao。
这绑匪怎么他妈的这么会选地方?
狄更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如果他有尾巴,那此刻必已十分无Jing打采地耷拉了下来。说实话,这是他有史以来头一次为自己的枪法在队内首屈一指感到懊悔。
罗夫斯基瞟他一眼,很快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坐在对面的圆寸头幸灾乐祸:“嘿,狄更斯,我的宝贝儿,要不要考虑下次射击输给我?”
狄更斯幽幽望向他。
罗夫斯基扫了圆寸头一眼,指节敲击两下:“西蒙,要不这样吧,也别下次了……这次就上吧,怎么样?”
圆寸头顿时定住,片刻,讪讪咳嗽一声:“……那不行。”
罗夫斯基也无意非要让他难堪,只点一句便换了话题:“都检查一下装备,那可是议员,别掉链子。”
队员纷纷应声。狄更斯抱着枪,颇为颓丧,垂头沉思,不知是在想战术还是在后悔。防弹玻璃上映出队长罗夫斯基棱角分明的侧脸,车窗外,绿化带向后飞速倒退。
罗夫斯基在想一个人。
两年前,他与狄更斯一同参加查林堡狙击手联赛。这是全世界范围内最高水准的狙击手比赛,不仅美国,北约其他成员也会派人参加,而且不只有警察,还有军人参赛。这意味着警察在这场比赛里基本就是个添头,纯属凑个热闹,来学习的。这场比赛的第一名一向都是职业军人。
可是两年前,这场比赛的第一名是一个城市警察。
罗夫斯基知道他就在雷明顿。
他就gui缩在雷明顿那群碌碌无为的城市警察之间,装着一副碌碌无为的样子。特警队想要他,却要不过来。
——韩寅熙,
这场狙击,他敢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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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碌无为的城市警察们很快碌碌无为地接到记者到达了地图上的C点,碌碌无为的查林堡第一名一下车就打了个喷嚏。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他只觉迎面吹来凉风里都似乎有汽油的味道。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正聚集在事发地点对面的两株红花槭下,小声议论,朝着加油站方向指指点点。
加油站内闲杂人等已被清出。
这是一座Shell公司的加油站,红黄两色的Logo隔着一个路口都能清晰望见,一百五十平米的罩棚下立着三座空荡荡的加油岛和两座站房,加油岛前贴着警戒标识,硕大几个字严禁明火。
绑匪挟着议员就缩在中间那座加油岛后。
琼斯取过望远镜一看,绑匪戴着压低的鸭舌帽,看不清面孔,但肢体语言显示他似乎还颇为悠闲。琼斯面色沉凝,令手下拉开一道警戒线。
警局问福克斯新闻借来的记者与摄影师开始架设摄像机。记者是个标致的白人女孩,剪了利落的短发,一边抻三脚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与警方搭话:“你们以前遇见过这种情况吗?”
被搭话的古腾博格耸肩:“我是新人。我只能说我的职业生涯里这是头一遭。”
“哦,那真是运气极佳……”
另一边,谈判专家霍华德也已赶到,正在小警察簇拥下与琼斯对接。此人面相和气,身材高大,度假晒出的深色皮肤衬在一身驼色长风衣里,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典型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类型。
琼斯与他简单一握手便直奔主题:“霍华德先生,情况你来的路上应该也听过了,我们就不说虚的了。对于‘如何解决这件事’,我们倾向于以‘无血’解决为第一目标,也就是说我们将最大的希望寄托于您身上。这将是个重担,但基于您过往战绩,我们相信只有您最有希望完成它。”
霍华德得体地小幅度扬起嘴角:“当然,这也是我的第一目标。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最小代价解决难题,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琼斯礼节性地回以一笑,挥手示意部下递上一副耳机与防弹衣。霍华德协助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