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城。
这里曾经是帝国的北疆,三山环抱,一水穿城,原本是个风景如画的小城。从乌城向北,越过绵延的白镰山脉,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自战乱起后,交通不便,物资短缺,加上北方久无人迹,原本戍边的哨所早被废弃,本地居民也多往内迁,此城虽然逃过了战火,但也免不了衰落。如今战事结束已有三年,大量居民回迁,这里才稍稍恢复了些往日的繁华。
三辆军用吉普车在车队的护送下穿城而过。车队在山脚下停下,目送吉普车沿着山路缓缓攀上峘山北麓,其中两辆车在到达山顶前的最后一处哨卡停了下来,只余最后一辆车继续向上,绕过两道弯,停在山顶的空地上。
车一停稳,等在山顶的一小队穿着军装的人立刻列队站好,领头的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他出队向前走了一步,一个军礼已经敬了起来。吉普车前门打开,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他下车后立刻向后走了一步,后排的车窗落下一条缝来,里面坐的人冲他笔了个手势。
他安静地行了个军礼,接着转过身,先还了领头军官的礼,接着向前一步,一伸手,胳膊已经搭上了人的肩膀,显得十分自来熟,“这大冷的天!兄弟们可真辛苦。我们带了涪城老家的特产,一会儿跟老哥您好好喝两杯!”
“不辛苦、应该的、不敢当……”中年人被年轻人勾着肩膀向前带了好几步,边一叠声地应和着,边迟疑着回头去看吉普车,“长官他……?”
“长官爱清净,也体恤大家,这冰天雪地的,让大伙别等着。跟你们头儿打过招呼,这趟不为公务,长官吩咐了,千万别拘束。”年轻人呵出一口白雾,侧头冲吉普车的方向努了努嘴,稍稍压低了声音,笑得意味深长,“带着家眷呢。”
“啊!是!”中年人立刻会意地点了头,一招手示意士兵们收队,接着一边走,一边低声跟年轻的侍官交代起一应起居安排的细节来。
……
车里。
车在盘山路上走着,时不时拐一个弯,霍岚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覆了积雪的森林,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荀七放下翘起的长腿,轻轻拍了拍膝盖,“睡会儿吧,山不算高,一会儿就到了。”
“好。”霍岚笑了笑,弯下腰侧躺到荀七腿上,迅速调整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一睡,就睡到了车子在山顶停稳的时候。
荀七低头看着躺在他腿上的人,极轻地动了动胳膊,按下车窗,冲外面等着的侍官比了个手势。霍岚睡眠一向浅,车刚停下,他就依稀有了点感觉,荀七稍一动作,他立刻睁开了眼。
“主人……”像是被什么噩梦惊到了,他轻轻叫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向前抓了抓,眼看要抓空,被荀七眼疾手快地握住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荀七握着人的手,把刚刚坐起来的人一把揽进怀里。
“……嗯。”霍岚眨了眨眼睛,目光渐渐变得清明。他回握住荀七的手,紧紧向荀七的怀里靠了靠,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没事,就是没睡好,别担心。”
荀七轻轻皱起眉头。霍岚从不把噩梦的内容跟他说,但每次醒了之后,都会下意识更加依恋他一点,那么,这噩梦的内容不言自明。所幸,近年来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他把人搂得更紧,隔着衣服摩挲脊背,然后低下头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我一直都在。”
“嗯。”霍岚翘起嘴角,抬起头在荀七嘴上轻轻啄了一口,“我知道。”
不一会儿,侍官打发了人,回到车上,车子再次动起来,经过一片平整的空地,又穿过一条小路,停在山巅的一幢建筑前。“长官,霍老师,到了。”侍官从霍岚在的一侧拉开车门,等了半晌,荀七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霍岚半条腿已经搭在车门外,见荀七不动,侧过头来看他。
……腿麻了。刚才还没觉得,这会儿一动,针扎似的疼。
“天冷,你刚睡醒,多穿点。”荀七一把拿起前座上挂着的大衣塞到霍岚手里,然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一把拉开了自己那一侧的车门,若无其事地把腿撇了下去。
霍岚接过大衣,没忍住笑。
……
“这儿好多年前有个亲王的庄园,后来哪个皇帝北巡的时候还征来做过行宫,再后来就荒废了。两年前军方派人重新修了个气象站,又派了点兵。后来科学院在旁边建了些科研设备,开放给民用,原来的宫殿遗址重建了,打算做成旅店,这两天就要营业,我们到得刚好。”荀七把外套挂起来,拉着霍岚穿过门廊,走到宽敞的客厅。客厅的挑高足有两层,围着沙发的两面墙壁都是整面的落地窗,此刻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得透亮,远处是层叠的群山,近处是山坡上成片的森林,积雪静静伏在高大的云杉脚下,围着一块翡翠似的湖泊,扑面而来的景色美得夺人心魄。
荀七走到壁炉前,拨弄开关,把火点起来,“听说院子里还有温泉,冬天晚上运气好的话能看到极光,这趟出来,这儿是最后一站了,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