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惬意的氛围没维持多久，掩藏在三月里如诗的春光之下，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冷
子玹那天回去，对着镜子照了许久。
他的脑子似乎被人拿着大锤狠狠的砸过，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除却心上人眼底装满了另一个人，这日子，也总归也有些期盼。
子玹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心脏骤然一紧，有些紧张又带着些许不切实际的期盼。
当晚主子又召见了他，两人的衣裳褪尽，在进入的一刹那，主子温柔的亲了亲子玹的眼睛，如同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既如此不愿，以后，且不用伺候了。”
那双带着些许紫色的眼眸，竟让子玹感到些许陌生，仿佛不是长在他身上的东西一样。
“……是，世子。”
主子的声音无波无澜，子玹的脚步却猛的一顿，背对着主子，他艰难的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两个同样俊逸出色的男子，一同赏初夏新荷，深秋落叶，一同谈诗论词。君玉珩善筝，殷景仪便以笛声合之，两人相视一笑，既默契又温情。
他捏住子玹的下巴，让他抬头面对自己。这张脸，平淡无奇，除却与玉珩相似的眼睛，毫无惊艳之处，只生得温良，让人看着舒适，看久了也不觉得厌。
“既然如此，你且退下吧。”
他甚至完全没注意到两人说了些什么，只在主子喊他退下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往外走。
从那天之后，君玉珩便时不时的来府里与主子相聚，两人原就是多年的好友，又有一方暗藏情愫，相处起来自然甚是愉快。原本多年不见的生疏，也慢慢的消弭，日渐亲密起来。
“是。”子玹躬身告退，甚至产生了一种轻松庆幸的感觉。
他紧紧的咬牙，不让自己回头求饶。虽然说起来很可笑，起码当时，他觉得，自己多少保有一丝尊严。
子玹像啃了未熟的青杏，呛人的酸意一路涌上喉咙。
子玹目光闪躲着，额角冒出了冷汗。
明明子玹就站在一旁，却毫无存在感，他就像影子，像屋里任意一件普通的摆设。
空气似乎有些凝固起来，叫人呼吸困难。
子玹知道主子对君玉珩有意，却不知道这份在意有多深。
君玉珩自然明白好友此番上京形势凶险，俊逸出尘的面容上不由带上了几分担忧。
“不过是我的一个侍从而已……”
“这位是？似乎有些眼生。”
幸而，主子并未为难他。
子玹是想躲开的，甚至胃里有某种翻腾的感觉，然而他最终还是不发一言，乖巧的任主子在他身上动作。
不过是一个侍从而已……
殷景仪正待解衣的手一顿，抿着唇不说话，他拿眼去瞅子玹，木讷平凡的青年低眉顺眼的，姿态恭敬得很。
整个人像无声无息的沉入了海底，冰凉的感觉渗透了四肢百骸。
子玹从主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紧张，他太了解他了，即使主子面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夜间当主子的手抚摸上他的身体时，子玹鬼使神差的开口推拒道：“属下近日身体不适，偶染风寒，恐与世子有碍……”
心里的失落是无法控制的，但子玹却觉得这样也好，以后或许他某一日就尽了自己的职责，为主子死而后已，会有一座孤坟掩枯骨。又或者主子熬出头了，看在他往日尽忠职守的份上，会给他一份恩典，得些许钱财，余生过上普通安宁的生活。
主子那一晚明显特别激动，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几次，到达顶点时，子玹分明听见了，主子轻轻的唤了一声“玉珩”。
殷景仪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一向严肃寡言，少有笑容，而面对君玉珩的时候，眸中的温柔却毫不吝啬。
子玹听得主子一声轻笑，两人目光相视，足以让他看清主子眼底的冰冷，像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子玹仿佛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三月里午后天气晴好，春草绒绒，绿柳茵茵，主子跟君玉珩相约郊外踏青。枝上的桃花扑簌簌的落，主子跟君玉珩对饮了几杯薄酒，一人俊美威严，气势不凡；一人端方如玉，浅笑温润，看上去竟是无比的默契和谐，与子玹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天造地设。
殷景仪心里骤然产生了一丝不悦，他知道这个被自己宠幸过的小暗卫明白了些什么，有些被人戳中隐秘心思的难堪，却也为一个小宠的不识好歹而羞恼。
“哦？偶感风寒？我瞧着子玹的模样，倒是康健得很……”
这之后一段时间，主子果然没有再召幸他，府中上下流传他失宠的传言，子玹却也不在意。他真如主子说的那样，当一个普通的侍卫，不远不近的跟在主人三尺之内，而主子也没对他有多少关注。那些相依偎过的夜晚，肉体之间火热的纠缠，似乎都是幻影，而子玹只是他麾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