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明时的推门声惊醒瞌睡的离春,在轮椅上隔得浑身酸疼。
刚一动,“哗”的一声,披在身上的袍子应声落地,离春定睛一看,青花底的袍子,上头绣着几缕幽兰。
“先生这一夜太累了,先回去吧”
声音悠长嘶哑,正是守了一夜床的玉卿,望他神色暗淡,身心俱疲的样子,离春弯身捡起地上的袍子,挽在胳膊上。
“你身体不好,切莫劳累,找个人来伺候吧”
玉卿无力的摇头,一心都在玉翠珊的身上。
额头上的手巾不知被换了几遍,脸色灰暗,除了有一息尚存,看不出有什么起色。按此情形,熬过去的胜算并不大,离春有心跟他交代,可看他焦悴的模样,又怕受不住,再毁了自己。
“先生先回去睡一会吧,熬了一夜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通宵过,离春确实体力不支,胸口积压的一股热气,久久成团的不能释放,估计又得病一场了,轻叹一声。
“琢玉,你去熬些补血的汤来,给公子喝。”
“是”
琢玉出去之后,离春见着没人,才敢推动轮椅近一步,抬手把袍子覆在他身,语气中颇有种心疼的味道“你身底弱,还是注意些。”
人一直没动,听到这句话,微动的双肩轻错,面向离春。
眼睛干涩的发白,转瞬就热泪盈眶,一夜都硬撑着,现在四下无人,被离春一句温语给弄的决堤般的哭了。
从昨日听说他没有父亲,只有这么一个母亲,离春就知他心里苦,也不顾不得男女礼节,慌得从怀中拿出锦帕,抹去他脸上眼泪。
一个愿意哭,一个愿意心疼,玉卿向来自傲的架子,顿时崩溃,所有的苦闷与难过都用眼泪倒给离春,一个倾身猛的扑进她怀中。
嚎啕大哭的模样,像是无数乱珠闯进心中,扰的离春心乱如麻,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浑浑噩噩中,她知道自己是高兴的。
轻拍着瘦弱的脊背,等他平静下来,低头看着他在怀中,一颗沉寂多年的心,微微泛起一丝悸动。
望他双膝跪地,扑在自己怀中,离春终是忍不住的,双臂架着他“地上凉,先起来”
等人坐到矮凳上,离春低眸看着,不经意抬手,勾去粘在脸上的发丝。
玉手滑过眼帘,满腹愁肠的玉卿没有阻止这一冒失举动,反而是默认的低头,任她整理,这种默认,有种水到渠成的应该。
离春整理着发丝,被他温顺的态度,弄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是眼神中有点不一样的情愫。温馨的片刻没有多久,外屋就传来一阵脚步,应该是罗裳他们来了。
“掌门怎么样了?”
离春与玉卿拉开一段距离,就是自己有心,此时也不能难为了他。
“脉象一直不太理想,能不能撑过,就看今日了。”
还没等多说几句话,江一柔就端着汤药进屋了,耷眼就先看到坐在床边的玉卿,走过去“早上还没进过食,这是厨房炖的,你先吃点。”
说罢,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就往玉卿口中送。
高肿着的眼睛见此,不知是手足无措,还是受宠若惊,瞟了眼一旁的离春。
“怎么了?”江一柔不解的问道
“没,我自己来就行。”
“嗯”江一柔把汤给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性格上还是硬一些,说的话生硬的膈人“你去休息会,这里有我呢”
“我想在这里陪着。”
“你怎么不听话呢”江一柔也是心疼他,只是她一向雷厉风行,江湖中也是说一不二惯了,听着他的反驳,不由声音提了几分。
正当此时,床上的人气息忽然急喘“咳咳咳”
“掌门”
“母亲”
玉翠珊奇迹般的醒了,屋中所有人都凑了上去,离春深知其中隐情,推着轮椅空出距离。
“快,琢玉,去请盟主来,就说掌门醒了。”
顿时,房中沸腾起来,根本没有离春站脚之地,说来也是应该,她只是个大夫,并不算江湖中人。
清宁推着离春离开,屋外浓雾尚未散去,一层层湿意打在身上,她冷的搓了搓手。
路过假山后,正巧看着百里奘和云长枫急急忙忙的赶去,有苍竹挡身,对方并不能看见离春。
清宁停下脚步,看着她凝视远方,不解的提醒道“主子,其实玉翠珊如果没了,会对我们更有利。”
收回目光,离春扬手示意回去。
“你可知,乐极生悲的道理。”
“主子的意思是,玉翠珊活不了?”
离春没有点头,眼眸劳累的眨了眨,潮气打湿了她的睫毛,黏在一起忽闪忽闪的像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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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离春还没进门,就觉得一股冷意,直从脚底寒上心头,活脱脱像似三九的天气。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