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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末,北苍迎来难得的大雨。空气里的潮湿一扫连日来的闷热。
洛梅安靠在诺寒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带着对这世界所有的恨与爱,随着生命的耗尽烟消云散了。
诺寒平静的操持了洛梅安的葬礼,仍是以学生礼,小陛下赐了石碑上书“当世师表”,并下旨让洛家全族丁忧三年,以表哀思。
诺芯苺被曲落尘抱在怀里,规规矩矩的跪在灵前行了礼。来往吊孝的宾客对这个孩子投来的目光有疑惑、有嘲讽、有讨好、有探究......。可那又如何让,芯苺有北苍一人之下的母亲,和一个怀抱足够温暖的父亲,曲落尘弯腰抱起她时,就已经把所有的眼神都挡在了他的背后。他会护着芯苺健康长大,长乐无忧。
丧礼很隆重,封棺的时候,诺寒独自站在棺旁凝望着洛梅安,轻声说了句“我不该招惹你,来世不要再见了,不要再让自己受那么多苦。”
随着棺椁的的关闭,无数哭声响成一片,可这其中真心的眼泪怕也没有几颗。
夜里诺寒独自带了一个小包裹去了祠堂,说是祠堂,其实也只是供奉了诺寒的奶奶和母亲,她回来之前她的排位也摆在这里。她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排位,上面写着“三代诺寒之夫洛氏梅安。”
“主子。”
诺寒回头,扶月站在门口,柔柔一笑,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
“原先修祠堂的时候,我来过一次,看见沐春在摆供桌,工人不小心动了供桌,磕了机关,那里有个暗格。我当时还在想那个暗阁是用来干什么的。原来是这样。”扶月说到最后几个字,放慢了语速,叹了口气。
“对不起,不过别告诉落尘。”
扶月望向诺寒,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会用到。原先我还吩咐过沐春......”
话说了一半,诺寒没有再说,扶月也没有再问。吩咐沐春的事,扶月也能想到几分,无非就是,怕洛大人百年孤独,无人祭祀,提前安排好。
“主子,之前给荣将军扶灵回来,是不是就想了好了两败俱伤法子对付那个武彝主将。您当时做的种种安排,其实就是不放心洛大人。”
“也是也不是,应敌的法子确实早就想好了。可是没有荣家助我,一切也是空谈。我放不下的并非只有洛梅安。”
诺寒走到桌边开启那暗格,将牌位放好,最后关上。扶月站在一旁看着,一句话始终在他心里转着,他即使心里有了答案,也想问出来。人总是有期待,想得到那些不可能实现幻想。这么久之后,即使有了女儿,他还是想知道,他在诺寒心里到底有多重。他对诺寒的爱从来都是热烈且卑微,也是因为这份卑微和多年的情谊才能得到主子的半分垂青,可他还希望得到爱,不是因为无奈亦不是因为怜悯。他想知道主子在乎放不下的有没有一个叫扶月的人。
“那主子有没有放不下扶月。”
这话问的轻松,语调里没有什么变化,句子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撒娇。可诺寒回首望去,两行清泪从扶月的腮边滑落。两人相顾,诺寒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当然放不下。”
话音落下,扶月反而哭得更凶了。长久以来的不安终于找到了发泄出口。在这段苦恋里他像一只骆驼背负着全部的爱慕与坚持,一步步跨过沙漠,终于来到了他向往的绿洲。
“别怕了,以后也不会放下你了,都过去了。”
扶月的眼泪依旧没有止住,他抬起脑袋,看向诺寒,向来对主子深信不疑的扶月,在这件事上却动摇,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诺寒。
“傻瓜。”
诺寒笑着把扶月再次抱进怀里。以后她会好好的去对扶月好,会对曲落尘好。争取用余生,弥补他们的遗憾,也不给自己再后悔的机会。
后世北苍传诺氏卷
诺氏一族。
一代诺铭、诺铮,自始祖陛下创天下,便追随皇族左右,屡立奇功。一门双将皆封王,开诺氏之先河。诺铭死于刺杀,终年五十四岁,育有一女一子。诺铮病亡,享年八十四岁,终生未娶。
二代诺琳,大将之才,因抗敌不得援军,苦守城池十余日,后城破自刎陨于镇北关内胶泉城楼。享年二十八岁,育有两女。
三代诺寒,承先祖之功绩,助武皇姬默铲奸臣振朝纲,受封镇国公。后于镇南关克武彝蛮族,使蛮族数十年不敢再犯北苍疆域。受武皇君后慕凌兰旨意扶政于仁皇,直至仁皇二十岁大婚,上书陈情,解甲归田。直至临终未再回京。病亡享年七十四岁,育有两女两子。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