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娇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南阁的床上。
花姨沉着一张脸坐在她身前,面色铁青,目光落下,仿佛白刃利剑般要将她单薄的躯体戳穿,让阿娇顿时打了个寒颤。
“妈妈...”阿娇蠕动着嘴唇,一张口,喉中仿若卡着块红炭,火烧燎燎的。
“看看你做的好事,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花姨声音有几分嘶哑,目光依旧是恶狠狠的,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阿娇道:“跟你说了多少次,长点心长点心,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昂?”
阿娇红了眼眶,低头默不作声。
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栽了这个大的跟头,却因对方位高权重无法讨回公道,花姨是又气又急,她也是在瞬间就涨红了双眼,起身撩开阿娇身上被帛,露出女子满身惊心动魄的伤痕,花姨气得直发抖:“老娘养了你十几年,你就出去白送给人玩,看看,你自己睁眼看看,还有哪一处是能用的?”
“你就是差点就死在他手上,也没见他来看你一眼,这就是你瞒着我也要偷偷出去见的好男人呐”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花姨从翩翩那得知阿娇去过李珣府中,只当是李珣兽性大发,在床事上让人一起欺负阿娇,却不知阿娇离开李府之后还遇见过的两队军士,才是真正行凶之人。
念及李珣,阿娇眼角微微颤抖了两下,她一双柳叶眉紧蹙,却已然不愿再多做解释,花姨嘴唇如鱼儿翕动般张合着,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说教,什么朝三暮四,什么门庭及第类的,她听得迷糊,不过昏沉的扶额一瞬间,眼前抹黑,竟又昏了过去。
“阿娇,哎呀!”花姨跺着脚,也是关心则乱,又连忙出去找大夫。
出乎阿娇意料的是,花姨却并没有因为此事过分指责她,在她被接回红袖招的这几天,花姨高价请了妇科圣手过来日夜照顾楚阿娇,等她伤情稳定住了之后,因着大夫一句“青楼喧闹,不适宜养伤”又给阿娇找了个僻静的院子,不仅没打没罚她,还让她搬住出去静养身体。
南青城地处章州寸土寸金之地,说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也毫不为过,花姨让人找了许多地方,最终才确定让阿娇去西郊的一个小山庄里休养,芙蓉庄,那是山水之地,养人,养性,姑娘们都在私下里嚼舌根,“花姨偏心偏的厉害”,只是她们不清楚,花姨为了培养出这样一个花魁,已然在阿娇身上倾付了太多心血,随之而来的,自然是韫椟藏珠。
李珣一直有意要纳阿娇进门,奈何阿娇正值青春年华,为了留住阿娇,花姨故意漫天要价,连出身士族的正三品刺史都难以触及,花姨的野心显然不在这小小的章州之地,她要把阿娇调教成风情万种的妙佳人,一个能用身体就让男人臣服听话的奇女子,然后——送回京城,那里,或许才是她的战场。
芙蓉庄。
阿娇静卧床上已有月余,近来已经能稍微下床走一走了,想起那些缺心眼的残暴畜生,在她身上发泄欲望,却半分没照顾到她,就顾着自己舒畅,把她下体都撑烂了,好长一段时间里,红糜的肉穴根本合不上,连如厕时流的都是血水,这一个月的内服外敷,中药罐子没停过,下体这才渐渐恢复从前的容度。
九月中旬桂飘香,一树碧绿一树黄。
细小的花骨朵儿四五成团,串着花瓣中间点缀的一抹淡金色花蕊,绿叶环绕的树杈裹着轻黄青翠欲滴,一阵风来,卷动起似元宵夜里炸开的串串烟花,一粒一粒,淡然而静谧的飘落,透过门窗,桂花朵儿随风进了房中,落在尚在睡梦之中的女子榻前。
浓郁的清香袭来,阿娇吸了吸鼻子,耳旁渐渐响起一片箫声,圆润轻柔的音色里曲调悠长而恬静,睡梦之中也紧蹙的眉头在箫声中慢慢舒展开来,好熟悉的声音,似醒非醒的时候阿娇仿佛梦见了一袭白衣的背影。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是谁在那吹箫?”她这几日昏沉的睡梦之中总能听见这片箫声,不似寻常洞箫那般凄婉,他的箫声里没有肃杀万物的秋音,反而带着几分兴致,用一支竹箫唱着隐隐起伏的青山,也唱着悠远连绵的江水。
透过镂空雕花的木窗,阿娇远望那片桂花林,地上已然铺满一片鹅黄。
“巧儿,快,你快扶我出去瞧瞧”阿娇突然心慌,她身子本就弱,因这一场大病愈加瘦骨嶙峋,她提着裙摆,脚步趔趄向外跑,衣衫在秋风中吹得哧哧作响。
穿过这片桂花林,是青山下的一片碧湖。
那小郎君一身白袍,腰板挺得笔直,面朝碧湖对岸,手中竖着紫竹箫,随着箫声徐徐传来,阿娇粗喘的频率也渐渐舒缓下来。
她坐在了亭中石凳上,静默的望着沉浸在自己演奏中的小郎君。
一曲终了,小郎君转过身来,年纪不大,红唇齿白的,是个白净书生。
“姑娘见笑了”托着竹箫,小郎君微微躬身施礼。
他,好像一个人。
他的曲调也是这样温柔缠绵,他的行止也是这样温尔文雅,阿娇从未见过一个人竟会与大公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