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蒋乔从车上下来。
他似乎总能在郝嘉想要找他时出现,只是,这次到底没能再装出恰好遇到的情形。
他穿着休闲西服,没打领结,里面烟灰色的衬衣,随意地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姿态闲适,仿佛同她上次见他,没什么区别。
郝嘉看他就那么毫无顾忌的站在她面前,微微蹙眉,将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围上,头放低,跟我走。”
她带着他尽量避开车库监控区域上楼。
等进到公寓,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道:“蒋乔,东和集团就要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蒋乔却只将围巾取下递还给她:“你吃过了吗?”
“我还没吃饭呢。”他说,“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吗?”
“……”郝嘉。她这公寓都近一年没住人了,哪里会有什么吃的?
她只好拿起座机,问他:“想吃什么?”
公寓物业提供管家式服务,订餐只需一个电话。
不过十来分钟,郝嘉点的餐到了。
在等餐过程中,她把所有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蒋乔。
然而蒋乔却一点也不慌忙,坐在她厨房的吧台上慢条斯理地吃面,甚至还跟她回忆她第一次给他煮面的事儿,说她放了好多盐,害他那晚好几次起床喝水。
郝嘉见他一点不紧张,终于不耐地打断他:“蒋乔,你是不是压根不信我说的?”
“你还以为这次訾安兴进去,就走个过场是吧?”她说,忽然想起郝振给她的那些文件还落在车上,忙说,“你等等,我下楼取个东西——”
蒋乔这才放下筷子,叫住她道:“郝嘉,我没有不信你。”
“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他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着急找我,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毕竟,这是犯罪……”
而犯罪就该受到法律的审判。
蒋乔看着郝嘉,似乎在问她,既然她上次已经说清楚了不想和他再有关系,为什么还要执着地找他,通知他这件事件。
郝嘉对上蒋乔的目光,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然知道他犯了罪。
可她始终相信他并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不说曾经交往的情谊,就说她还欠着他的……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为此丧命。
不过蒋乔此刻目光里流露出的期待,似乎是另一种答案。
郝嘉于是没回答,只问:“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怎么打算的?”
这次,轮到蒋乔不说话了。
郝嘉想,他可能也没有特别好的脱身之计。
毕竟这次没有人可以再庇护东和了,蒋乔就算请再厉害的律师,就算自首,并积极交代……几十年也是少不了的——况且,他要真自首,把訾东昊和其他人的罪行交代出来,出来怕也会被人寻仇。
“蒋乔,你逃吧。”郝嘉最终道。
虽然逃亡的日子不好过,但总归还有一线生机。
她说:“趁现在訾安兴还什么都没交代,你赶紧逃吧。警方那边,估计已经盯着你们了,出境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事儿我帮你想办法;你现在的情况,资产最好也别动,免得警方察觉你要逃,提前行动;至于钱,我现在能凑到的不多,你先拿着,后面我再想办法……”
她掏出自己的钱包,一一抽出里面的卡,似乎在考虑将财产转到那张卡上给他更方便些。
蒋乔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仍记得她上次这样为他操心,是在八年——她以为他睡着了,半夜偷偷爬起床打电话跟朋友借钱。
“……也不多,多少都行……也没出什么事……就是跟家里闹了点矛盾,出来散散心……忘带卡了……”
她躲在厕所,压低了声音,跟平时并不太熟的朋友借钱。
那是他第一次听她撒谎,或许还因为难以启齿,她语调极不自然。
他于是装作起床找水喝的样子,在客厅故意弄出些声响,打断了她的通话。
然而没过几天,她还是将一个装着钱的信封放到了他面前,说是她买彩票中的。
…………
回忆袭来,蒋乔内心翻涌,忍不住按住了郝嘉的手。
郝嘉抬头,有些疑惑他忽然的打断。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看着她,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他知道,她今日为他的事儿焦急,原因早和当年不一样了;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想要吻她。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吻她了。
就算耍流氓也好,无赖也好;他想要再碰一碰那柔软的唇——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撬开她的唇舌,温热湿软舌头滑入她口中,温柔地同她纠缠;带了一点点苦涩,却又全心全意,虔诚无比……好像他第一次和她接吻。
他的手是暖的,唇是烫的。
他熟悉的气息笼罩她鼻尖,带动许多久远的记忆若隐若现地浮现脑海。
她恍惚间不自觉地回应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