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离开之时,夜幕已然降临了。二人所在的这间伎馆正是红灯初上、开张揽客的好时候。前厅男女的打情骂俏、娇声媚笑、粗言俗语透过薄薄的木板,顺着淡淡的夜风,隐隐约约飘到了叶祥所在的后楼来。叶祥在二楼走廊的木板上踱来踱去,左右不见友人蒋英的踪迹,未免有些焦躁。
招来守卫一问,方才得知那人竟是还没出来。叶祥便只得找了一间空屋子,由人伺候着喝了几杯茶水,等了大约有一刻钟,那人才埋头整理着颇为凌乱的衣衫领口,姗姗来迟。
“唷。”叶祥放下茶杯,双手环抱,斜眯着双眼,刻意调侃道,“竟是稀客。”
蒋英闻言脚步一顿,抬眼一瞧,见了叶祥,不由又是一愣。罕见地,竟没回嘴,反而三步并作两步,钻到她的身边,关心道:“你这脖子、衣裳,究竟是怎么啦?”
听了这话,叶祥才意识到自己仪容不雅。脖子那圈火烧似的疼仿佛又回来了,她赶忙拉紧了因失去腰带而显得空荡荡的袍子,哼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方才同人打了一架。”确实是“打”了一架,她说的可全是实话!叶祥心想。
“真的?”蒋英也就怀疑了一刹。毕竟在她心中,这人就这德性,没办法,想到一出是一出,谁也惹不起。她叶祥是什么人?当今皇上仅有的四个女儿之一,父亲德妃又常年圣宠不倦。在吉祥殿中,若没宋谨管着,她叶祥就是山里的大王。
“那……你同谁打的?”
“呵,不关你的事。”叶祥一把抓过她的腰带,缠到自己身上,站起身来,边走边系。系好后低头左右看了看,又问蒋英道:“看起来怎么样?”
“还行。”蒋英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什么:“不是,你究竟同谁打的啊?”
“一个男的。”
“男的?”蒋英瞳孔放大,显然震惊极了,“俗话说得好,好女不跟男斗。这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未免有损您三殿下的堂堂威名不是?
叶祥哼哼了几声,没有说话。蒋英倒没想到她会跟别人发生点儿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毕竟之前叶祥的决然拒绝还历历在目。她挠了挠头,跟在叶祥身后,亦步亦趋,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口,又有些觉得无从下嘴。等到一路拐来拐去,走过游廊,惊扰了一对对野鸳鸯,快要跨出伎馆门口时,蒋英才摊着两只手,呐呐出言道:“这……脖子上的伤又该如何是好?若叫宋叔知道了,岂不是恨死我了?”
叶祥回头看她一眼,嗤笑道:“你现在怕了?”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来的!”跨过了门槛,身后的喧嚣凡尘渐渐远去。明明一门之隔,却仿佛两个世界。冰凉月光洒于青石长街,远远望去,濡湿石板暗中有光,好似凝了一层细碎寒霜。夜雾渐起,凉意透衫。蒋英揉着脸,一阵又一阵地止不住叹息。
“怎么,你的‘小海棠’不经用?竟让你还有力气后悔么?”不顾站在原地捶胸顿足不停哀叹的蒋英,叶祥率先钻进了温暖舒适的马车厢内,又撩起门帘,探出头来笑着调侃道。
“唉,这便是你不懂了。”上了车,说起这个,蒋英暂时抛却了原先的担忧,精神一振,冲她滔滔不绝道,“传说中,真正的男女极乐之道是什么?是阴阳双修,互利互惠!我原先只道这些都是假的,做了那档子事儿,事后谁能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却没曾想到,今日碰到了对的人,真是怎么做都不累!诶,看到没有,我如今瞧着,是不是容光焕发,精神百倍?……”
忍受着耳旁之人絮絮叨叨的聒噪,叶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得了吧,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眼见她作势要争辩一番,叶祥只得先发制人,旧事重提,摸着脖子若有所思道:“要是奶爹问起我这伤是怎么来的,我就只好说是你蒋英弄的了。”
“你凭什么污蔑我的清白!”蒋英双眼大睁,愤愤不平。
“你仔细想想,是说你跟我打了一架好呢,还是说你带我去伎馆好呢?”叶祥笑眯眯问。
“都不好……”
“唉,好啦,逗你玩呢。”叶祥左右摆了摆脖子,直摇得骨头“咯咯”作响。她不由苦笑道:“这脖子上的伤,遮也遮不住。实在没办法……”
“是被一条疯狗弄的。”吉祥殿里,面对宋谨的质问,叶祥“坦诚”道。
“疯狗?”宋谨皱紧了眉头,亲自俯下身来看了看怀中少女的伤处。叶祥枕在他柔软温热的大腿上,舒服不已,差点睡着。宋谨心疼极了,眼眶中甚至钻出点点泪花来。他捏着帕子,似敢非敢,似碰非碰,轻声问叶祥道:“疼么?”
“不疼。”叶祥闻着他身上温馨而干燥的气息,抱紧男人的腰,嘴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若是奶爹在我身边,就一点都不疼!”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宋谨听了,感动之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轻轻拍了拍叶祥的背部,催促道:“你快说实话,这伤,究竟是怎么弄的?”又隐约抽了抽鼻子:“身上一股子酒气。”
叶祥就知道一定糊弄不过去,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