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树梢忽然动了动,一位青衣道人的袍角轻轻落在枝桠上,静立了片刻,方才轻缓地飘落在院中。
“三弟整日挂在嘴边的可是个妖精。”他目光舔舐般在垂落的手腕上游移,却答得十分冷淡。
醒来后,他见到了人,普普通通的人,一位和善的女子,灵虚子找来照料他的。
刺入的银光引起铺天盖地的痛苦,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融入他的四肢百骸,几乎要涨破他的身体。
可惜李崇陌生性多疑,还是不肯收:“若是要卖好处,何不将他给我三弟?他肯定感激涕零。”
实在是无趣得很,连少年的呻吟啜泣也听腻了。
李崇陌懒洋洋地起身,看也不看那还在奋力挣扎的少年一眼,摇晃着出了门。
忙完手中的事,那女子陪他闲聊起来,见他不答话,便盯着他由衷地感叹:“你真好看
“给王爷寻了个人来,不知王爷是否看得上。”
“可你说他是位几可白日飞升的高人,又怎会落在你等手中?”当今天下修道炼丹之风盛行,门派林立竞相吹嘘,李崇陌并不信狐三的话,他只知道碧霄观里的道士都是些狠角色,绝不会平白无故给他好处。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听见了“走”字,便胜过了其他的一切,他安然地在灵虚子怀中陷入了沉睡。
修长有力,纤细白皙,指节分明却又有着最柔和的曲线,是男人的手,而且是个非常美丽的男人的手,他如此判断。
“怎么会呢,碧霄观可十分需要王爷照拂,送上一点心意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狐三凑近了一些,将怀中人贴上李崇陌的衣襟,压低嗓音道,“这就是你的三弟日思夜想的‘仙子’,王爷真的不想要?”
见李崇陌双眼发亮,狐三勾起嘴角:“王爷?”
丹凤在一片混沌中浮沉,他做梦了。
越来越多,每一次落笔都晕开好远,朱砂的红已经十分淡了。
少年浑身通红,猛烈地挣动了两下,方才哀声道:“求……王……爷……啊啊啊!求……”一开口,一道晶亮的银线也沿着他的下巴落到了纸上,宣纸已经被晕得一塌糊涂。
本以为灵虚子会斩断一切束缚将他解救出来,却不料那人念出长串咒文后将几束银光打入了他的体内。
李崇陌见过的美人已经数不清了,人或者妖都有,所以他并不觉得狐三带来的人会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可一旦牵扯到了李崇霄,那就不一样了,打小他就这样,抢来的才是稀罕的,别人的才是最好的。
李崇陌极为不悦,重重地弹了一下银链,呵斥:“这么没用的东西,留你有何用?”
灵虚子的袍角抚过他的面颊,带着淡淡的香气,宛若仙人。
“实不相瞒,此人已遭妖魔戕害,神志不清真气全失,留之无用,好在姿色出众,就带来献给王爷了……放心,他长年在外游历,冲虚观绝无可能得知他在此处。”狐三深知李崇陌的手段,丹凤若是给了他,过不了几日就会彻底失控,之后还会出什么事,根本无足轻重,大不了这李崇陌就死在丹凤身上。
灵虚子抱起了他,笑得温和无比:“很好,我们走吧。”
“好,你自己画,画好了我就饶了你。”说罢李崇陌松了手,又退回自己的座位上,悠然地看着那少年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墨在旁边,自己沾,动啊,别这么懒。”他哼笑着,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做得不错,跟我走吧。”他轻轻地抚上丹凤的面颊,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乖孩子,真聪明,赏你一个好东西。”
李崇陌定定地看着丹凤沉睡的侧颜,良久方恻然一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这人我收下了。”
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地狱,如今才降临。
门外的道人穿着碧霄观的青色道袍,一双狐狸眼十分撩人,却正是功力大进后改换容貌的狐三。
冲虚观的道士怎么会跟李崇陌扯上关系?仔细一打听,便知道原来丹凤真人竟然跟李崇霄还有一场风流。
李崇陌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狐三:“既然是你给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吧,本王可受不起。”
“他与此人有情,只会诸多照料竭力诊治,碧霄派不希望有这样的结果。”狐三说着,伸手去掀丹凤面孔上的遮掩,“更何况……这样的人,还是在王爷手中才更能显出真正的美来,对吗?”
“青丘子,好久不见了……”李崇陌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目光落在了狐三怀中的人身上。
虽然全身都被包裹着,可垂下的那只洁白的手还是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真气衰竭的时候一定会做的噩梦。
痛楚一直持续到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动不了一根指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却感觉到了灵虚子温暖的怀抱。
“王爷明明知道那是谁,又何必跟贫道来这一套。”前些日子李崇陌叫人带来了一片碎布,上面的纹样别人或许认不出,狐三却是一眼就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