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才刚暗暗威胁了朝臣不让病假之后,第二天一早,新君却告假了。
唯有昨天晚膳时被翻牌的两位朝臣留下来等待面见。
南书房——
“什么?!你再说一遍!!”拓跋宇乍闻此消息顿觉天地为之倒悬,盛极的面容满是不可置信,一激动当即就上前一步要揪着瞿狸问清楚。
若是之前,瞿狸定会退让其动作以避嫌守礼,再同这位军中素有威名的拓跋小将军耐心复述一遍,更细心解释,甚至略作宽慰。可如今却是不同,一则,他虽事人,到底阶至四品,乃是宫中内侍品级最高者,一举一动多少代表了后宫威严;二则,他是皇帝跟前伺候的总管大太监,不可不挣君王的面子;且,陛下先前为他大费周章,又允他以诺,他又怎可令陛下所允落空?
陛下委他重任,他必当尽心竭力报效!
便长身直立,含颏正首,只将手执拂尘往侧前方一扫以隔开距离,凤眸微敛,略提了音量止住其动作,“拓跋小将军,此乃宫中,大人情急亦当恪守规矩。”而后薄薄眼皮一掀,清润凤眼凝出两分冷肃,“两位先时应过什么可还记得?此事不宜伸张。”
曾驻边三年,随叔伯兄长经历过十数次大小战争,拓跋宇不是鲁莽无礼之人,只阅历尚浅,锋芒毕现,又耽溺忠心,不免失状,闻言沉下心来更惊觉京城险恶,而新君危机四伏,若非通天手段极端权柄,摄政王如何能从层层守卫的紫禁城悄无声息带走天下最重要最尊贵的天子!背上不禁布了一层冷汗,只觉对方强大到难以抗衡,苦苦思索不得解决方案,他不禁将目光投向自家一身功勋无所不能的大哥拓跋羡。
拓跋羡亦然继承了拓跋家的好基因,只是与自家弟弟这类容貌极盛极妍的美少年不同,他的面容端庄气质稳重,时间与磨砺更锉平了他身上的锐气,是已,自内而外散发着勇者智者的沉静,显出男子的风度与魄力。京城十年以来的坊间风闻,他始终占据京城闺秀最宜婚嫁丈夫人选排行榜首与最受京城年轻人崇拜者排行榜首,而在其他事关评判成就事迹的优秀榜单上亦常年列有他的名字。
此事在他耳中回转,微一闭眼,便在脑中清晰地刻画出城防结构图,更列出禁卫防守点及班次时间,睁眼追问:“昨夜宫内外布防有何变化?”
拓跋羡出身将门,少年时也曾被选拔为禁卫一员,因其出色稳妥表现升任一等护军侍卫,后投身边疆也凭此三品的官阶得以擢升镇北营副将。边疆十年锤炼,七次击败北诸哈尔国入侵大军,五次破除西隆国军队部署埋伏,千人以下战役不计其数,其战功卓着威名远扬。班师回京路过处,百姓无不空巷欢迎,投花掷果,便是山岭夹道亦有附近营区一片沸腾,休值军士纷纷奔走相告,登临远眺其风采,举国皆公认他是军中战神、英雄。先帝得病薨逝前,他已是超品抚远大将军兼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书、光禄大夫、两江总督,一时权倾朝野。后来皇室倾轧回收权力,他被贬为振威将军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书,如今只是从一品的官衔。
瞿狸眼眸一闪,目光转向他,“我乃宫中内务总管,又如何能通晓防务调遣,拓跋大人怕是高看我了,此事还是去问各部统帅更为妥当。”
先帝还在位时,拓跋羡也曾因公与他打过几个照面,当时对这位青年太监的印象不错,不料现下却是碰了钉子,到底得势了,人心易变。眸中转过思量,他面露歉意,承拳道:“瞿总管误会了,我不过是想知悉总管曾见到的线索。防务一事,我定会亲自向各部了解,只是,此事蹊跷,不知会否有外部势力掺杂其中混淆视听。多一份线索,便更可证当时情形,还望总管相告。”
话既已说到这份上了,瞿狸也不好再计较,于是点点头,便描述起昨日状况。
只是越听其描述,拓跋羡眉头越是蹙得紧,时不时详细追问两句,面色凝重。到后来,连其弟拓跋宇都面露惊疑,觉察到宫中不对劲之处。
事情讲得差不多了,瞿狸说了句结束语,今次确为陛下召见,昨日已拟翻膳牌,他不过一宫中内务总管,尽管想早点找到皇帝也无权无势,困囿宫中,只得仰仗二位。这便作揖要离开。
拓跋宇正自疑虑,见人要走连忙要留住他,怀疑其这么冷静有欺瞒之嫌,要辨析所言中模糊其词的几处地方。还没来得及行动,旁边横出一臂截住了他的动作,拓跋宇不解地回头看向自家兄长,颇为焦急。
拓跋羡摇摇头,让他作罢。
这么一拦,人已经走远了。
拓跋宇沮丧,俊美的面目忧愤无处可宣泄,“大哥,为什么拦住我?这个太监明明有问题!”
“你问不出来的,宫中之人最紧要是嘴密。有些事也不该我们知道。”拓跋羡垂眸沉yin,“陛下从哪个方向离开、如今身在何处才是我们该关注的。小宇,出宫后需得由你帮我跑一趟,切记,刚才所听之事不可泄露给任何人!”
京畿卫戍调动原不该是他这个外将所该知晓的,他自不可能大张旗鼓去盘查,唯有私底下与关系较近的京城驻将托词询问以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