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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张宝寇被派到了扬州。
他临走前回了一趟刘家,大母挺满意的,叮嘱他好好做事。
房里摆设一切如旧,桌上还摊开着走之前留下的话本小说。简单收拾了一会儿行李,张宝寇坐下来,翻了翻,时隔三年,才终于把它补完了。
书生为难地看着鳏夫,含蓄地同他解释,“恩公,我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了。”
鳏夫点点头,若有所思,问道:“你的妻?”
书生有些怀念似的,叹了口气,“我妻生下小儿便去了。”
“节哀顺变。”
书生点点头,“若是恩公,……”
书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继续说下去,“若是恩公有续弦之意,我会仔细为恩公留意的。”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书生与自己做了白日夫妻,起码也是万日恩,折合起来就是三年恩情。
鳏夫不欲挟恩图报,先前答应了百日夫妻,本就荒唐,现下自己提的要求又更是荒唐。鳏夫觉着羞愧,可是转念一想,要是不厚着脸皮,婆娘就得跑了。
“我想,让你做我的婆娘。”
书生:“啊?”
不管怎么说,书生禁不住磨缠留了下来,小儿白日种地,夜里还要听狗男男的壁角,要求告假回家。
书生羞红了脸,还算爽快地答应了。
再之后,鳏夫再不提什么暗示续弦的话,书生担忧地追问他,要不要让小儿跟着鳏夫姓,为他延续香火。
鳏夫摆摆手,“我晓得你们是要做神仙的,怎可带我这凡姓,替我背负因果。”
鳏夫捧着书生依旧白净的面颊,满目温情。
“是我因一己之私留住你,待我百年之后,就放你离开,日后心肠也硬一些,莫要听人哄骗了。”
书生晓得人终归是要死的,难过得在他怀里哭了一夜。
鳏夫身体康健,回到了九十岁,在睡梦中去了,书生和小儿为他披麻戴孝,将他葬在了屋后,时常还会来守着坟头。
再后来,附近河床改道,淹没了此地,才不来了。
话本末尾,书生带着长大了的孩子到别处教书,他真的成了书生。
他原本是长在别的教书先生家的黄鼠狼,成日旁听圣贤书,满脑子之乎者也,久而久之竟然开了窍。
后来配了一只比他小一些的黄鼠狼,她产下小崽,很快就死了。
一日夜里急着赶回洞xue照顾幼崽,不慎踩了捕鼠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到幼崽兴许饿死在家中不禁悲从中来。
一个鳏夫路过,顺手放了他。他一拜再拜,暗自许诺,日后一定报答恩情。
书生当了西席,身份体面,活动自由。教出来的学生也聪明争气,一举夺魁。他的名气渐渐大了,许多家向他抛来橄榄枝。
这家主人也是其中之一,书生在花厅喝着茶,见主人匆匆走来,口中的茶差点呛进了喉管里。
那人长了一副故人的脸,因为保养得宜,全然不似传闻中成熟。
“先生,我家小儿缺个西席,”主人笑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书生呆呆地答道。
“我缺个媳妇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书生落下了泪。
刘略不在家,张宝寇有些怅然,三年前短暂的巫山云雨好似一场大梦,醒来二人不过是平平无奇堂兄弟。
若不是偶然夜里发梦下身酸胀,兴许他也不会想起那处曾被男人用力地贯入。
不管怎么说,张宝寇只身去了扬州。
与他共事的也曾是宝丰总部这边的人,算是老乡,十分照顾他,同他说了不少注意的事,张宝寇跟是感激。
张宝寇在扬州住了下来,宝丰生意兴隆,几旬轮休才能轮到自己。张宝寇无处可去,却又喜欢热闹,站在街头看画糖人,又看各种杂耍把戏。
一个人经过他时撞了他一下,张宝寇一摸,果然钱袋子被摸走了。
张宝寇钱袋子里没什么钱,只是钱袋子刚买的,有些喜欢,一时气愤,追了上去。
追了两条街,小贼在人群中游走,很快躲进了一条巷道里,张宝寇犹豫着跟了进去。没走几个岔路口,就撞到了人。
他以为是同样迷糊的小贼,心里暗笑,仗着身材高大,又经过宝丰多年捶打,心想这不是送上门来。
只是还未动手,刚抬起手,被人按着肩膀抵在了墙上。
那人欺身过来,吸住了他的嘴唇。
我竟不晓得这里的小贼还兼职采花的事情?可是我竟也算花了?张宝寇心里纳罕,一把推开小贼。
“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怎么不认识,化成灰我都认识。张宝寇心头大震,是刘略。
“大哥?”张宝寇硬着头皮相认,“你怎么在这?”
若是一般人,他乡遇故知,喜极而泣也是可能的,可是他乡遇到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