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一手叉着腰,一条腿微微曲起,脚尖踮着,脚后跟离地,拖鞋被他穿得很不规矩。
在我关注他的同时,他一定也会想对我和弟弟一探究竟,毕竟他是我们的父亲。
我看到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弟弟,就这样来回切换。
父亲突然把话锋转向我,我惊了一惊,赶忙收起肆意打量他的目光,垂下眼,不知该回些什么。
他真的是十分壮硕,隆起的肩胛骨,背部正中一道深深的凹陷,略窄的腰肢,只在腰腹部围了一圈短短的白布,从筋肉结实的大腿到笔直的小腿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想他大概是从面前的镜子里瞥见了门边上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我和弟弟此时皆是惊魂未定,后背贴在墙上,心脏砰砰直跳,一动也不敢动,虽然这属实没有必要。
“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收回视线,又开始盯着他的侧脸,以及他远眺的眼神。
而我也同时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午后,弟弟拉着父亲出门,我跟在他们身后。
四目相对,不对,应该是...六目?
我抬起头,看到父亲带笑的嘴角,心里有些惊讶他与我和弟弟接触不到一小时,竟很快能分清我俩性格上的差异。但或许我不该用自诩比同龄人早熟的心思去评判,毕竟他是大人,他经历的一定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得多,思想也一定更为成熟,我不应该感到惊讶的。
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我又想到了今天下午在门边看到他熟睡时的情景。
他正轻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从他放光的眼睛里,我读出,他很高兴。
些许好奇,期许,胆怯,兴奋。
“哇,这是谁?”
正当我和弟弟观察得正专注的时候,男人突然转过身,我和弟弟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头。
我盯着面前男人宽阔的后背,我看到他正扭着头。
弟弟看上去很开心,一蹦三个台阶。
因为我不是没有想过,万一,万一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们,也根本不想同我们见面,该怎么办?
“嗯?然后?”父亲用手粗鲁地擦了擦嘴,“当然是砍掉他的手臂,并警告他再也不许靠近我们的船。”
我和弟弟很早就起了,分别看了眼对方,都是有些萎靡的神色,显然是没睡好觉,就好像第二天将要出游的夜里,对于可能发生的事而兴奋地浮想联翩。
不过“郊游”应该替换成了“父亲”。
我们现在正处在较高的地势,以现在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蓝色的海面,沿着海岸边的一圈,是由于地势高低而层次不一的房子,就好像一个个盒子,并不整齐却别有一番风情。
第二天。
时不时会有一群小孩跑过,他们扛着鱼竿,拎着水桶,显然是要去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甚重要,我看到男人下巴一圈短短的胡茬,他咽下食物时滚动的喉结,他的前面有四个煎蛋,六根香肠,还有一摞面包,他一口可以吃掉半个三明治。
虽然生长在海边的男人们大多高大健壮,但这还是我头一回切实地感受到男性阳刚的躯体美,我丝毫不怀疑这完美的比例足以令海神都甘拜下风。
男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简陋的洗漱台前,他正在刷牙。
“哦——!!!”男人豪放的声音猛地响起,那声音大得简直就像是临阵前的战嚎,我感到身旁的弟弟的身型都抖了一抖。
“小的。”他一把抱起弟弟,我听到他说话,然后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大的。”
弟弟和父亲很快就熟络起来,他毕竟从小就很向往那些英雄般的事迹,而此刻身边的父亲对他而言就好像是一本活的历险记。
像昨天下午一样,我和弟弟猫着腰走到父亲房门前,从门框边刚探出一点头,就发现男人已经起了,我和弟弟刷地一下缩回头,睁大眼睛望了眼彼此,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再把头探出去,这次是更加的小心翼翼。
“你和你弟弟不一样,是个腼腆的男孩。”
“然后呢?然后呢?”饭桌上,弟弟伸着脑袋期待地问道。显然,他面前丰盛的食物远没有身旁的男人令他感到新奇有趣。
我看到因为从未经历过,而表现得有些扭捏害羞的弟弟,我也感到我头顶上男人掌心的温度。
他的动作丝毫不扭捏,就好像每天晚归后会对孩子们做的那样。
“好厉害——!”弟弟兴奋地大喊。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我对弟弟点了点头,接着我俩都如临大敌一般,握起拳,鼓起勇气走进屋,便见男人咕噜噜地漱了口,之后拿起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接着转过身来。
一旁的贝姬阿姨翻了个白眼,“尽吹牛。”
“哈哈哈。”父亲爽快地笑了两声,并没否认,也未反驳,他是否真的和凶残的海盗殊死搏斗过至今仍是个迷。
我便也转过头,试图和他以同样的视角去看,看他看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