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街区,为了一场葬礼。
这是我姐姐的葬礼。
地方不大,墓xue紧紧地挨着,像一排排灰色的盒子,里面装满了伤心的、悲痛的故事。我来到属于姐姐的那一个前,墓碑上刻了她最喜欢的自我评价:“她是个浪漫、乐天的疯丫头”,可惜我已经不太记得她年轻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认尸那天见到的凌乱、丑陋的女人样子。
当我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到河边玩水,爸爸拿着猎枪评估树林里的野鹿,妈妈则生出篝火,打算烤一烤自家种的玉米。但我回过神来,让那些画面重新潜伏在记忆深处——现在我所在的街区如同狭窄的鸟笼,姐姐在这里住了很久,就在她沉迷毒品、性爱和异教之后,我们彻底分开了。我看向照片上的她,剪了短发,歪着头笑得灿烂,过分瘦的脸颊凹陷下去,隐隐透露出瘾君子的特征。
“安息吧。”我低声道。
是我亲手替她换上了黑纱,那是从她笔记里看来的信息,她似乎偏好这种打扮,平日也经常用黑纱包裹自己,像中亚那边的人才有的习惯。她也拍过很多照片,一些穿了衣服,一些没穿,只是将身体藏在黑纱里,我说不准是谁帮她拍的,也许是前男友,也许是一同吸毒的同伴,又或者是有着同样信仰的信徒。
没错,这更像身处某个宗教后,她学会的行为。她称呼衣柜里的黑纱织物是“无比美好的东西”,在笔记本里,也画着许多黑纱从上空垂下来的景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它们笼罩。
我看不懂。
直到葬礼结束,我把系在手臂上的一截黑纱取下,指腹感受那股冰凉和柔软,突然生出了一点感同身受:姐姐难道向往的是被包围的安心感?她到底有没有一刻想起我、想起我们去世的爸妈?
可惜我不能询问她了,警察告诉我,她是吸毒过量倒在了某个酒吧的后巷,死时身上裹着黑纱,险些让流浪汉以为是一卷垃圾。可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像看到了一些令她愉快的事物,而黑纱被她的汗水、摔倒后流出的血ye与呕吐物弄脏,给尸检带来了不小麻烦。
多年来,我一直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可姐姐一次也没有回应,到最后我已经失去了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只猜测她是不是悄无声息死在了某处。然而,真正面对她的死亡时,我感到了彷徨——我从未想过她会就这样死去——孤零零一个,在毒品和宗教的Yin霾下永远沉眠。
葬礼当天除了我,还有几个住在她附近的好心邻居,虽然他们不太喜欢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孩,但看在她从不打扰左右,便也善良地送她最后一程。我被温柔地安慰了,之后也随着他们的步伐,来到姐姐租住的屋子,里面乱糟糟的,到处丢着包装纸、用完的纸巾,与我初次抵达这里时看到的一样。
我腾不出力气收拾,上楼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房间睡觉,这一晚我没有做梦,无论是好梦还是噩梦,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中午,我慢悠悠爬起来,终于有了点Jing神打扫屋子。除了之前警方给我的背包里的东西,在她家里有更多的笔记本、照片和黑纱,一些装饰物十分直白地透露出异教属性。我一边整理,一边想象姐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以及当初我们大吵一顿时,对彼此说过的坏话。那一年爸妈遭遇车祸去世,姐姐受了伤,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而我从学校赶回来,我们理应相依为命,但姐姐只喜欢和镇上的小混混、酗酒的家伙待在一起。
我劝了许多次,也曾经亲自到酒吧等地方找她,可她毫不在意,摇摇晃晃地说:“没什么快乐的……我看到了……黑色的纱……它们到处都是……”
我突然感到一阵头痛,等我反应过来,我还在那个狭窄、陈旧的屋子里,面前是一堆等待收拾的杂物。原来我忘了那么久,姐姐对我说过的话一瞬间全都浮现在脑海,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嗜好黑纱的宗教,沉沦其中,最终无法自拔。那么酒Jing、毒品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是她主动尝试,还是被引诱了?
或许我该联系一下警察?
这天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我找到了那个与我见过面的警察,他说这边很多乱七八糟的宗教,有些是真正的异教,有些则是年轻人为了刺激搞出来的玩意,根本分不出真假,他们也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去辨别、打击。“不过我知道这个宗教的信徒经常在23号街道出没,那里都是酒吧、饭馆和稀奇古怪的小店,有时候我们会抓到卖毒品的家伙,但总体来说,他们没闹出过大事。”他思索了一阵。
我谢过这个中年男人,警局里大多是类似的人,他们喜欢平稳,在一潭死水的环境里没有什么冲劲,也无暇探究太多。但我对姐姐的遭遇倍感好奇,我想要追寻下去,便只好亲自到23号街道看一看。
夜晚来临,我假装寻欢作乐,独自穿行在弥漫着酒Jing味道的人群里,因为我算是一个“有点漂亮”的小伙子,所以没人怀疑,甚至一路上很多人尝试向我搭讪,男的女的都有。我通通拒绝,就算没有正事,我对这种露水情缘也是敬谢不敏,与姐姐不同,我是个纯粹的Jing神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