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没想到的是,两日之后,齐文初回来了。
——被人送回来的。
详细点说,是被那位当初主动投靠本朝,把河西走廊拱手让出的如今的汗王,浩浩荡荡带着一队人,送回来的。
具体是个什么场面我没能看见,也只是在能出门之后听见人八卦,说当时那个当关临门的架势,把守关的士兵吓得以为鞑子不要命准备打进来了。
齐文初回来时我还被关着,等我能出门时却只见一派忙碌之象,一问才知道齐文初下令巡边一事到此为止,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我原本还想找齐文初当面对个峙,结果都没让我出门多听两句八卦就又被塞进车里赶路,等车快驶出肃州城,陆云暮从车队前头摸了过来,我才知道要不是他见齐文初递信时提了我一句,我连听那一句八卦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吧。
那封密信上说的事对齐文初影响这么大?我是知道他从前就跟个妈宝男一样,但去年皇帝老爹崩了以后陆太后身体就一直没好过,如今这个情况,他也该有所预计……
算了。
至亲病危,他这反应没什么错。我不该这样揣测他。
只是等我放下这件事才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跟齐文初提的?”
陆云暮没想到我有这一问,先是一愣,而后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误会你了,把你平白关了那么多天,结果人好好回来了,却没一个人记得这件事,还想关你多久?”
我:……
啊呀你这傻小子……太能作死了吧!
关就关着呗,他齐文初总不能把我留这儿吧?等回京城了什么事都好说,你非得触他这霉头干嘛啊?
陆宁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是真了解他这傻侄子,再这么折腾下去,别说是我了,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回去的马车一路冲刺,颠得比去的时候还严重,只是我脑子一直在想怎么把陆云暮赶紧择出去全然没注意,好几次恨不得半路上就出牵匹马跟他说“你快走吧”。结果眼看着马上到京城了,我都没整理出个顺当的思路。
没办法,到家之后我让陆云暮告假然后在家里呆着,顺便也给自己请了几天假。反正就是不能这个时候往前凑,就算真要死也不能是自己找死!
告假之后我才有余心把整件事告诉谢修,他倒是对我这个决定没什么意见,但也提醒我,陆太后病重,眼见就是这几日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只带着陆云暮这么躲着。我心想陆太后从前就不太待见我,这个时候我再往她面前凑,不说给齐文初添堵,万一她吐我一脸怎么办?但又想,唾沫星子确实能淹死人,名义上陆太后为母我为子,古人自来就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母亲病重,我如果躲着不去,那责任就全都在我了。
思来想去,还是老办法吧,装病的干活。
于是又吹了一宿冷风。
倒不是我热爱自我伤害,完全是因为我这种小虾米要不是真病我真演不来,反正都是混,真糊涂还是假迷糊也没什么区别。
转天一早我顶着个滚烫的额头跟陆云暮一块进了宫,见到人时,陆太后在帘子里头躺着,我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之后借口正生病,过了病气给太后就不好,堂而皇之地躲到门口吸鼻子。
此时跟我一块坐在门口的都是自家人,几位弟弟都跟我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惫怠模样,这么一看,被齐文初脑子有病的行径祸害得留下Yin影的原来也不止我一个啊。
我在门口又坐了会儿,就看见齐文初皱着眉头从里间走出来。我匆忙站起身给他行礼,他只瞥了我一眼,却向站在我身后陆云暮看去。
齐文初朝他道:“母后要见你。”
我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但毕竟没叫我,我也只得跟着几个弟弟往外走,而后在门口找了个地方站着等陆云暮出来。等了有一会儿,记不清我打了多少个喷嚏,眼睛都花了的时候陆云暮出来了,却没我想象中要不然抑郁要不然悲愤的表情,意外的平平静静,仔细看起来好像还带着点烦躁。
我正想到一半就又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喷嚏,再抬头陆云暮已经站在我跟前,伸手替我拢了拢偏了一半的披风:“怎么不去车上等我,站在这儿做什么?”
我正要说话,忽然反应过来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俩行径实在逾矩,连忙假意咳嗽了两声,拽着他往外走。
等上了马车,我斟酌了一下字眼才问他:“你自家人说话,我本不该问,可你出来怎么那副表情?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陆云暮坐在我身边,先是垂头想了一想,而后木着脸道:“统治阶级的无病呻yin。”
我听完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猛地被呛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咳嗽,咳得肺都要被我吐出来了。
我去,我怎么给忘了,这位陆小公子人虽然傻了点,性格也怂了那么一点,但到底是少有的接受过先进思想教育的人士,真要论起来,他还是位“同志”啊。
我边咳边笑,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