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病中琴
又过了两天,二十六日这一天的下午,朴承基看到申春根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寿昌宫,便知道有所不妥,过了一阵,等申春根走了出来,朴承基便拦住了他,问道:“申太医,殿下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申春根道:“咽喉有些发干,而且脉搏也略有加快,皮肤有点发热,是风寒初起的症状,我给用了小青龙汤,希望能够很快见效。”
朴承基说了一声“有劳太医”,脑子同时便转起来,是为什么会生病呢?推算日期,应该是最近感染的寒邪,那么是哪一天呢?是迎接将士,举行盛宴的那一晚,还是雪夜意外听琴的那天呢?王近来的状态,其实是很令人担忧的,殿下素来很有节制,只是这一阵因为愁闷,有时便失去了自制,既然无论何处都是寂寞,不如索性迟延在外殿,在那氛围热烈的地方喝酒,起码显得自己不是那样可悲,然而在朴承基看来,却是更加没有意义。
好在殿下在那一天之后,没有再怎样嗜酒,然而却又悄无声息地来到花园,王那天也是一个人,没有带内官侍卫,想来也是一样的孤寂心情,因此便也往枯枝树林中而来,竟然听到了自己的琴声,之后自己勾勒当时的场景,自己盘膝坐在那里拉琴,却不知有一个人缓缓走来,站在树后静静地听,直到无意中发出声响,才为自己所发觉,自己一直希望能够与王有共鸣,那一天倒是真的发生了,就在无意之中,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当自己看到了王的身影,那一种梦一般的场景反而破灭了。
当然,如果没有看到王,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怀,然而这两天来,自己反复回味的,都是自己面对着枯枝残雪拉琴,而王隐身在树后,默默地听琴,这种彼此都无声的状态就很好,仿佛自己并不晓得王就在身后,当时的自己确实不知道,而此时在回忆起来,便是介于知晓与不知晓之间,画面中的自己是不知道的,而在画面外观看的自己,则是知道的,是一种很迷离的情境。
然而王如今染上风寒,前面几天居然没有给人发现迹象,虽然听嗓音似乎微有些哑,在自己只以为是喉咙干渴,只道多喝茶便好,王也一句话都没有讲,哪知竟然是风寒。
王祺吃了两剂汤药,然而风寒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烧得脸色发红,很快躺倒不起,身上盖了很厚的被子,却仍然感觉到冷。
于是朴承基便与申春根说:“据说上一次殿下高烧,便是用忍冬草汤退热。”
申春根摇头道:“我也煮了忍冬草汤,然而殿下却不肯喝。”
朴承基一时无语,殿下真的是太意气用事了,高烧非常危险,目前的状况哪里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
于是朴承基便自己去了药房,煮了一壶忍冬草汤,提着陶壶来到寿昌宫,请李刚达找了一只汤碗,将草药汁倒入银碗之中,然后来到王祺的床边,将药碗送到他的面前,说道:“殿下,请喝汤药。”
王祺疲倦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方才不是刚刚吃过了吗?”半个时辰前刚喝完。
朴承基道:“这是另外又煎的一帖。”
王祺便撑起身体,将药碗拿了过来,只喝了两口,便蹙眉道:“是忍冬草汤?”
朴承基微微一点头:“是,殿下。”
“为什么煎这个草药给我?”
“因为上一次殿下就是服了忍冬草汤,才退了烧,请殿下为了身体着想,不要纠结于无谓的事情。”
王祺端着碗,目光默默地投放在那清透的药汤之中,终于将药碗又送到嘴边,把这一碗药汁都喝了进去。
朴承基送了药,眼见王喝了,便收拾药碗药罐准备出去,这时王祺却叫住了他:“承基,你能再给朕拉一只曲子吗?”
朴承基顿了一下:“臣回去取琴。”
寿昌宫的寝殿之中,传来一阵悠扬的奚琴声,曲调比较活泼,是“半江春”,表达的是初春的景色。
奚琴的音色是相当委婉的,也许太过委婉了一些,很容易便带有一种忧伤的情绪,好在这一首曲子倒是颇为喜悦的,因其流水般的节奏,而减退了伤感的色彩,是一种温柔的幽长,让人不由得便想到春季里,带了米酒香气的风吹过河面,鱼用脊背撞着逐渐变薄的冰层,黄牛走在开始冒出草芽的原野,麻雀的叫声也更加清脆,经过了一个严峻的冬季,此时它们也焕发了生机,连头顶簇立的短短茸毛都仿佛更蓬勃了一样。
春风之中的鸟鸣宛如乐声,愈发清澈,在隆冬时节,一切声音都仿佛给冻结了一样,显得枯涩,连那无情的草木也是如此,树枝折断的声音总显得有些干哑,如今春天归来,一切终于复苏,连人家屋顶的炊烟都显得青袅袅,有一种诗歌般的韵味。
朴承基微微低着头,左手的手指按在两根琴弦上,移换着位置,用心地拉着,几分钟之后,一支曲子演奏完毕,朴承基停住了琴弓,转过头来看了看王祺,等待他新的示意。
王祺本来是在品味这春日的乐曲,想到的是春季里色彩斑斓的碧澜渡,此时乐声止息,过了一会儿,他点